那一年，我六岁。
“儿子啊，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爸爸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但也带点忐忑不安。
“什么事啊，爸？”我疑惑地问道，爸爸的表情让我觉得怪怪的……
“我准备收养一个女儿。”爸爸犹豫了半晌后搓着手向我说出了他的“好消息”。
“女儿？爸，也确实，咱家太冷清了。你平时那么忙，都没空陪我，有个妹妹家里也热闹多了。”我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地拍手赞成，还原地蹦跶了几下。因为科技的发展，小孩子都由家用机器人进行照顾，而有些有钱人家不放心还会请保姆进行照顾，而且现在基本上没有独生子女，但我家只有我一个。那时的我，并不知道，家里多一个人对于我来讲是什么概念，只是很天真的想着可以有个玩伴了。
林远川是我的爸爸，在那一天，他做出了一个决定——收养一个女儿。
实际上，那时的我，并不了解，想来想去，也确实如此，家里只有我和爸爸两个人，我也想再多一个人。
爸爸真是厉害，很快就搞定了手续问题，我们经过多方打听，最终确定了一家福利院。我依旧记得，那一天，阳光明媚，是很好的日子。
我们到达那里，爸爸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手续，递给了那里的管理者。
“我们想领养一个孩子，最好是个女孩。”林远川说道。
我看到那女人仔细地检查了一下领养文件，然后她对我爸爸说道：“好，好，林先生，进屋坐坐吧。”
“先把孩子带出来给我看看吧。”
“好，好。”
不一会儿，那女人便拿着一个虚拟文件过来了。
林远川挨个看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把虚拟屏一关，皱着眉头问：“有没有年龄大一点的，我想要一个四岁左右的。”
“这个……先生，你知道的，年龄越大，越难领养，不过，有一个。”那个女人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能让我看看她么？”父亲听到有一个眼睛亮了一下，期待地问道。
“算了，先生，我建议你最好别去看了。”那个女人脸上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
“为什么？”爸爸疑惑地问道，他微微皱起的眉头表现了心中的不满。
“她……”那女人陷入到了沉默，眼神有些黯淡。爸爸似乎看出她的苦痛，微微叹了口气，挥挥手，然后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了。
我站在一旁，脸上也有些失落，我也想有个大点的妹妹，毕竟年龄太小的话难照顾啊，也没时间陪我玩啊。
“这几个女孩，我想看看。”林远川再次接过虚拟屏，在上面画出几个女孩的名字，但脸上却面无表情。
“好，先生，这边请。”那女人貌似喘了口气，但我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失落……这是为什么呢？
爸爸随那个女人去看了一下那几个女孩，但没有一个能让自己满意。走着走着，爸爸忽然停住了脚步，他的目光聚集在了一扇锁着的门上。
林远川一步步走了过去，然后趴窗户看了一眼，看到屋里的一个阴暗的角落处坐着一个四岁左右的女孩，两眼只看着眼前的地面，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不仔细看还真的以为是机器人呢。
“那女孩是谁？”爸爸扭过头去，问那女人。
“她就是我跟您提起的那个女孩。”那女人眼中闪过一丝伤痛。
“把门开开。”爸爸平静地开口道。
“可是……”那女人眼中出现一丝挣扎，也有一丝期盼。
“开门，出什么事我负责，我是大夫。”爸爸的语气有点重，证明他有些不满意了。
女人无奈，只好把门开开。爸爸即刻冲了进去，走到那女孩面前，面带慈爱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叔叔，你是……”那女孩略微带点疑惑地问道，眼中带着一丝迷茫。
“愿意跟叔叔回家么？”爸爸的语气变得更加温和了。
“我……”那女孩歪着脑袋看着爸爸，然后不做声了。
“先生，您还是别抱养她了，她……”那女人咬了一下嘴唇，然后仿佛下定决心一样说道，“她有精神病！”说完喘了喘气，深呼吸几下，说这些仿佛抽空了她的力气。
“精神病？”林远川回过头，诧异地看了那女人一眼。
“没错，她已经捅伤了四对来抱养她的父母了！”那女人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林远川收起那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转过身去，似笑非笑地看着女人，对那女人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是林远川，你应该知道吧？我不管她得的是什么病，我都能给她最好的治疗，我可不忍心看着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孩被锁在这黑屋子里。”
林远川？那女人脑海中反复地过着信息，忽然间，她想到了，中国脑内医学研究专家，世界上首例颅脑再造手术的主治医师。而如今，这样一位医学界的泰斗，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谢谢你，林先生，求求你，救救这个女孩吧。”那个女人仿佛是溺水中抓住一根浮木一般用力地抓住了父亲的手臂，手指因为用力过猛都有些泛白。
“她得了什么样的精神病？”林远川嘴角抽搐了两下，不动声色地拿开了那双抓痛自己手臂的手，他对自己的治疗能力有着充分的自信，只要不是太过严重的精神病，他都基本能解决问题，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保证不发作是不成问题的。
“间歇性精神分裂症。”那女人也是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微微俯身表示歉意后说道。
林远川眼皮跳了两下，这个病是在他的意料之外的，而迄今为止，这个病是不能根治的，只能一点点抑制，防止其发作。
怎么办？林远川坐在那里，思考了许久，然后眼中陡然闪过一道凌厉的电芒说：“我要收养她，来，开证明吧。”
“好。”那个女人用力点了点头，眼中有着点点泪花浮现。
那一天，爸爸收养了一个女孩，他把这个女孩带回到家中，然后特意给这个女孩买了一套漂亮的衣服。可是，我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女孩，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是给别人一种冰冷的感觉。
女孩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似乎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的瞳孔似乎都没有焦距……
到底在这个女孩身上发生了什么？间歇性精神分裂症，这是绝症么？爸爸刚才的表情，很明显，事情严重了，爸，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忽然间，令我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女孩忽然一个趔趄，倒在了地面上。林远川吃了一惊，他连忙把这个女孩从地上抱起，火速带到了工作地点。
“徐大夫，你赶紧给这个女孩做一个全身的检查，我需要她身体的三维片。”父亲急匆匆下车刷卡，然后直奔医院里父亲认识的一个权威专家徐叔叔那里，二话不说直接把门一踹，也顾不上徐叔叔迅速变黑的脸色焦急地对徐叔叔说道。
“放心好了，林主任，交给我吧。”徐叔叔看到爸爸脸上焦急的神色也是迅速收起了不高兴的神色，小心翼翼地给女孩做起了全身检查。
没过多久，三维片出来了，徐大夫吃了一惊，连忙去喊林远川：“林主任，你来看下，这女孩身体有很大的问题啊！”
“我看看……”林远川急匆匆来到房间里，看着那女孩的三维片，他也吃了一惊，营养不良，身体上多处器官呈现衰竭现象，这可不是好状况，必须立刻抢救，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看起来这女孩平时不怎么吃饭啊，很明显，似乎是营养不良呢。
“进行微量蛋白质的注射和葡萄糖的补充，然后交给小刘就行了，我信得过他。”林远川说道。
“恩，好，我知道了。”徐大夫郑重地点了点头。
晚上，爸爸回到房间，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虚拟屏上的信息，不住地来回踱步，房间里不时响起他的叹气声。许久，我走上去，仰起头看着爸爸问：“妹妹有救么？”
“当然有救了，有什么病是你爸爸治不了的？”爸爸看到我那双明亮的眼睛，心里也是一颤，摸着我的头，微笑地说道。
透过爸爸的眼睛，我看到了迷惘踌躇，看起来爸爸也很难打保票啊。
“那当初……你为什么没救妈妈？”我带着一丝天真和童稚的话语在房间中响起。
林远川听到这话后，什么也没有说，心猛然揪紧，只是沉默，仿佛被大锤击中一般，脑海中只回荡着我的那句疑问，“为什么没救……没救……”我看着他，然后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离开了房间。
爸爸看着我的背影，说道：“小怡啊，你的儿子不像我呢。”说罢，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愣愣地站在那里，眼泪顺着脸颊，一滴两滴地滴落到脚下的地板上。
六年前。
林远川打了面前这个女人一耳光，暴躁地吼道：“余芸怡，说，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眼已红，心已伤。
“我……我……”余芸怡坐在地面上，只是不住地哭泣，“对不起，林远川，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我告诉你，余芸怡，你听好了。”林远川一把抓住余芸怡的衣领，把她提了起来，面目狰狞，眼中有着一丝疯狂，“如果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你就在这上面签字，然后带着孩子给我滚蛋！”林远川把一张离婚协议书拍到了这个女人面前。
余芸怡捂着被扇红的脸，哭着回到房间，而林远川拿起早已戒掉的烟，一口一口地抽着，从喉中传来暴怒的吼声，似一头受伤的野兽。
2个月后，北京人民医院。
护士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林远川看到后，走上前去，漫不经心地问：“怎么样，孩子生下没有？”
“您是余小姐的丈夫吧？”护士急促地问道。
“恩。”林远川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快进去看看吧，您夫人难产大出血，怕是已经不行了。”护士焦急地说道，顺带着拉了拉林远川的衣袖。
林远川听到这话后，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连忙冲了进去，看到了早已出生的孩子和奄奄一息的妻子，他走到床边，眼泪不住地往下滴落。
“林……远川……我……对不起你……”
“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小怡，你给我好起来，你必须给我好起来！求求你，给我好起来啊！”林远川几乎是吼着从嗓子里咆哮出来！
余芸怡缓缓地抬起了手，抚摸着林远川的脸颊，眼神中满是温柔以及眷恋：“对……不起……如果……有来生……我……还做……”话还没说完，余芸怡的手就垂了下去。
起码把话说完啊，小怡。
不要，不要啊！林远川跪在地面上，那一刻，对于他来讲，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到头来，你还是喜欢我的啊，小怡。
孩子出生了，林远川摸着这小孩的脸，确实太像她了，只不过是个男孩子罢了，叫什么好呢，算了，就叫林道中吧。
林远川坐在门口，眼眶泛红，等刘大夫出来后，他走上前去，轻声说道；“小刘啊，你来一下，等会你把孩子抱出来，我想带他去做一个亲子鉴定。”
刘大夫听完后，奇怪地问：“你怀疑那孩子不是你的？”
“你给我小声点，等会做完亲子鉴定后，这结果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林远川的瞳孔一阵紧缩，赶紧捂住刘医生的嘴恶狠狠地说道。
“我明白了。”刘医生缓缓点了点头。
许久，刘大夫偷偷地把孩子抱到一个病房里，然后叫林远川也去了那个病房，说道：“林主任，快点吧，那边不让耽搁。”
“好，尽快完成。”
亲子鉴定的报告出来了，林远川没说什么，只是一直看着那个报告，然后，他把报告揉成一团，扔进了废纸篓：“那是我的孩子，对吧？”
刘大夫垂下了头，他不敢去看林远川的眼睛，颤抖地答道：“对，是您的孩子。”
“那就好。”林远川眼神冰冷，面无表情，“把他抱回去吧。”
“好。”刘大夫连忙跑出了房间，那样的林远川，真是太可怕了，可怕到连回头再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六年后，林远川没说什么，只是这样孤独地坐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林远川急忙赶到医院，来到那女孩的病房，却发现门口有很多人在忙活。
“出什么事了？”林远川问道。
“林大夫，你可来了，那女孩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间起来，在昨晚把值班护士给捅伤了。”刘大夫心急如焚地回答。
“报警了么？”
“值班护士已经报警了，警察随后就到。”
“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说等会警察来，把这女孩带到精神病院去？！你们想把她往火坑里推么？她才四岁啊！”林远川急迫地吼道。
“林大夫，可是……”护士一阵迟疑。
“我告诉你们，她是我女儿，出什么错我来承担，你们别想把我女儿推到火坑里去！”林远川暴躁地挥手打断了护士的话，愤怒地咆哮道。说完后，林远川便把所有人推开，冲进房间，把坐在角落里的女孩搂进了怀里。
“这是我的女儿，我看你们谁敢动她！”林远川此时眼神凶恶，犹如护犊的恶狼一般。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他们看着林远川，确实，如果昨晚及时通知林远川的话……
没过多久，警察来了。
“所有人闪开，警察，精神病女孩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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