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了,狂风呼啸,百年积叶随风翻滚着,飘荡着,最终异地而落,化尘化灰,无根无情。
不过片刻功夫便将之前所有痕迹抹灭,创造下一个全新的世界。
沟壑深渠,满目红!
那一抹橘黄色就连胸腔最终的起伏都失去了,天际素然无声,鸟鸣呜咽,天雷滚滚,一场大风刮过,积叶将那抹橘黄最后一点颜色都抹去,一切消失在大自然最出色的杰作中。
以地为床天为被!
这个江湖就是这样。
有人来就有人离开!
只是江湖寂寞如雪,少年们还未开始就已经苍老!
沧州地界,夜色下的天虚市集人烟寥寥,犬吠声此起彼伏,这些人商贩的生活悠闲,早早的睡下了,入了秋天黑的早,夜更加长了!
离亭无人顾,夜有江湖郎!
一行四人男子背着包裹匆匆跑经离亭处。离家经年,终于能回家了,哪料赶得太急错过了宿点,几个人商量起来。
“今晚就在这里歇脚吧,好歹神明在上,开过光的!”一位满脸憨像的男子在离亭横椅上铺好衣物,仔细的抖抖土看了看身后神色不太对的两位同伙,可是那两位谁也没有理他,他只好拉着离亭外石砌台阶上提酒猛灌的黑袍男子“大哥睡吧!”
“成老三去你妈的你想你婆娘的暖炕头害的我们全部跟着受罪······”
“于老四,你别太过分,你他妈不想当时怎么会跟着一起走,甭给我装龟孙!”
果然,那两位一言不合吵了起来,黑袍男子丢下酒囊,生气的骂道:
“你俩成了啊,眼瞅着要到家了,婆娘孩子都等着爷几个拿钱回去过年,这会子回家了倒抱怨上了······”
“大哥”秃顶满脸络腮胡的汉子一锤砸在离亭朱漆柱上“咋哥几个一路自江淮赶来,在护剑山庄手中逃生,好容易要到家了,何不连夜赶路早些回去,也省的成天在外担惊受怕的!”那位叫成老三的男子摸着胡须感慨!
“我也觉得”满脸憨像的男子附和“近乡情怯,早些回去的好哇!”
黑衣男子抬头,夜晚的月亮又亮又圆,在寂静的高空中亘古不变“咋们连夜启程!”花还未完他便提了酒囊大步离开,身后三位一同起身紧跟上。
于老四提起包裹,一顿抱怨“走就走,别说到了孤山让那些冤死的鬼魂吓死!”
盟誓阁铁门紧锁,恶狼锯齿的门栓上琉璃盏通明,盟誓阁阁主长身玉立于盟誓阁通天楼长欢殿中香火析烟充斥着整个房间。
他不知站了多久,如果不是确定,一定会被看做为一尊雕像,不移不动!
盟誓阁大殿小阁遍野,共计九十九处。长欢殿居中,共七层,高百米!像是孤鹤一般立于孤山盟誓阁最高处!
他似乎嗅不到烟熏,或者说他的鼻子已经承受了这种程度的烟,他只是站着,一动不动!望着虚空中,哪里挂着一幅图,一幅美女嬉笑图!
画中的女子粉衣束腰明眸皓齿双目宛若流星,双手抱着一只兔子的在一片绿意盎然的竹林中慢跑着,然后回头!
图像被定格在了这一刻,画像上的女子美极了,不得不佩服画像的人,画中女子灵动的神情画的惟妙惟肖,衣袂飘动就连兔子惊恐的眼神也被勾勒的传神,两道翠竹随风摆出雅致的姿态。远远望去,那画就像活着似的。
画中女子被风拂过脸颊的发丝在穿透翠竹的阳光下发着诱人的光芒。
画像上方用墨笔写着一句话: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笔力劲道豪放,颇有大家之风!
画下两处牌位一高一低。
高处的写着:爱妻云千幻之墓,北夜痛刻!
低处的牌位到有意思写着:幼儿千叶之墓,北夜愧立!
一个是爱妻,一个是幼儿,大概是他至亲的人,可是幼儿的碑上却无姓氏,无姓立碑到犯了忌讳!
长欢殿外一群人黑压压的跪在那里,已经一天一夜了!
跪在最前边的是冬梅堂尹均;秋菊堂田尘;夏竹堂周宁津、后边一到十二月十二位门主一身蓝衣一眼看去便知道跪的太久了,周宁津摇晃着身体,将指甲嵌进肉里,有殷红的血珠自指缝溢出。
主下了狠心,派了七尹那小子去取天恨性命!七尹回来后,他们已经对天恨不抱任何希望了。
那个年轻的少年孤身赶来复命,长欢殿内冰冷的面具后幽幽传来声音“将慕南山带到崖洞······”
盟誓阁后山的山洞,近百年来自盟誓阁成立之后哪里只进去过一个人,进去的那个人再也没出来过。
后来江淮杜家出事后,杜家莫逆之交江淮茶商七爷之子七尹来盟誓阁求艺,那个小子年纪不大却在一月之内杀至往生界。冬梅堂尹均选的芽儿,但是尹均知道那个小子天赋虽高却非池中之物,以后学艺有成早晚祸害江湖。但是春兰堂慕南山却对七尹异常欣赏,不顾师兄弟反目执意将七尹留下,两相为难之时秋菊堂田尘冷冷提议:后山崖洞壁画上藏有精妙武学,正缺一位管事,如若不嫌弃可留下看守!
果然是恶魔一般的人,在那种不见天日的地方一呆就足足呆了三年,原本田尘用来缓和兄弟之谊的话没想到三年后真的被七尹学艺有成,小小年纪武学已经超过四堂任何人了吧!
尹均咬着牙任由嘴角渗出血来:南山啊南山,他可是你一手暖热的毒蛇!
“啊······”
一声痛呼撕心裂肺传来,长欢殿前三堂堂主十二门主像是牵线木偶一般齐刷刷的看向后山,朗朗月光下,飞鸟惊起,就连呼啸的冷风都凝结在这一刻。
“南山!”一身紫衣的冬梅堂主尹均站起,对着黑暗中厉喝,平日里跳脱狡黠的脸上有晶莹剔透的液体留下。男儿有泪不轻弹,哪怕是当年被孤身带上盟誓阁,站在三百人的畜生界厮杀他都不曾留下一滴眼泪。
夏竹堂周宁津一个趔趄被身旁秋菊堂田尘一把扶住:一个都救不了了吗?阁主真的这么狠心,只为一个旁人的孩子就生生的要自己养大的两个最疼爱的孩子陪葬?
秋菊堂田尘粗犷的眸子一沉,在那声嘶叫声后更加看不清表情。
十二门主中,慕南山管辖下的一、二、月直径挑起,疯一般朝着后山略去,廊街下被三月生生截住。
长欢殿外廊街下院子里三个人志向不合厮杀起来。
“三月,你个王八蛋,让不让开?”
冷风将三人的蓝衣撅起,三月短发在摸额前张狂飞扬,目光如铁,一动不动!
“三月,在不让开,别怪哥几个不顾兄弟之情!”二月皱着眸子,痛心摸剑,缓缓抽出无名直指着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风将他高高的束发吹到眼前,遮住他任何情绪。
“······”三月冷着眼,咬着牙,依旧不为所动。
一月拦袖抹去眼泪微胖的身姿挡住众人视线“三月,枉堂主最信任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三月红着眼睛,抽出手中无名:盟誓阁众人向来重情重义,盟誓阁向来不收不忠不义之人,向来不收背信弃义之人,向来不收卖主求荣之人······一直以来阁主礼贤下士,阁中大小凡越过往生界者他都护爱有加,只是因为天恨姑娘辜负阁主所托,慕堂主维护天恨。这在往常被阁主看做师兄妹间团结友爱的事只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雇主买卖阁主便亲派去后山里的那个魔鬼杀了天恨,现在又轮到慕堂主······
七尹归来之时,手中捏着那柄刻着“恨”字的无名剑时,他就知道,无论是谁都无法撼动阁主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