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誓阁里住的都是孤儿,没名没姓没牵挂的孤儿,他们的生没人记得,死当然不会有人记得。
所以盟里自家兄弟,能来的哪怕是隔着天涯海角一定会来送亡者下葬。
等天很上了孤山,整个盟誓阁空无一人,唯有白绫被吹的四散飞舞。
出动了整个阁里的人难道是四堂身份之上的人?天恨心一紧,那一口奔着的气终于撑不住了,她痛得弯下腰来,发出闷哼的响声。
“师傅······”
“嘘!不要啊说话”天恨抬头,不知道慕师兄什么时候出现,抱起痛得嘴唇青紫的她。
“是谁?······是谁······”天恨一遍遍问道。
慕南山将她放到榻上“你不该来的,师傅会杀了你!”
“我来都来了,慕师兄还不告诉我吗?”天恨似乎已经猜到是谁了,只是她不敢确认,不能确认,不要确认。
顾少司叫我告诉你,日后不要轻易付出真心,要改了随手顺物的坏习惯,嫁一个自己喜欢的男子,平安就好!”慕师兄低着头,天恨看不出他的脸,但却听得到他颤抖的声音。
那个离开的人是她爱的哥哥,是替她缝衣浆洗的哥哥,是替她挂纱橱的哥哥,是她执行任务送他至离亭一步一回头仍担心她的人,是她两年来天天骂他为什么不来看我的人,是陪了她十年到最后我却没有见上一面的人。
胸前那口堵着的气终于迸发出来,天恨起身,一口鲜血洒了一地,急促的呼吸将她的哭声割断“让我看看他······让我······”
天恨起身扑通一声滚下床,再没了声息,只有胸腔里嘶吼的声音在春兰堂堂主的寂静的屋内想起。
慕南山将沾满自己咯出的血的天恨抱上床,在药篓里翻翻找找。终于找到那瓶保命丹给天恨服下。
毕竟是同门师兄们他可不像田尘那般冷酷,他对这个可爱漂亮的小师妹疼爱有加,羡慕顾少司跟天恨相依相伴。
当年自己也有个妹妹,只是早已不在世间。
“南山,南山······”慕南山回头,皱眉,显然已经来不及处理天恨在这里的痕迹了。
“天,这是天恨!”尹均推开门,只见慕南山扶着身着橘色衣物的少女“你不想活了,天恨是暗卫,没有师傅明令她是不能回盟誓阁的!”
“······”慕南山顿了顿“他跟幽亭自小一块儿长大,难得天恨念情,如果这都不能到无情无义!”
“可是······”
“没什么可是”慕南山少有的认真“一切有我背着,等天恨祭拜了幽亭我就送她回去!”
尹均挠挠头叹息“什么叫你背着,也算我一个,再说了我跟幽亭也是背过把子的,关系硬着呢!”
“不过······”尹均看着天恨结结巴巴“天恨好像有点不对劲!”
“气急攻心!”
“不对”尹均瞪大双目“天恨先天心脏缺陷,出生后在雪地里冻得奄奄一息才被师傅抱回来的。师傅为了天恨能够延长寿命特意教他气功,天恨自小天赋出众,也是她刻苦练习,这么对年才没有出现任何症状,怕是要出事儿了······”尹均触脉,眉头皱的更深了。
“我来的晚,不知道天恨还有这样的事。”慕南山清雅的脸上一丝哀鸣“好好地孩子谁会狠心丢在雪里,这不是存心不给活路吗!”
“谁知道呢!前几年兵荒马乱,别说普通人家的孩子,就连你这样身份的不也······”尹均脱口而出,忽然想到什么懊恼敲的打着自己的脑袋“南山,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慕南山似是没有听到一般低眸一笑“都过去了!”
尹均提了一瓶梅花酿坐在春兰堂堂主的卧房里,自小睡在一张榻上,长大后分了堂主才分床睡,还记得刚分床睡时各自都不习惯,私下又偷偷睡到一起。有一次被师傅发现了,狠狠地打了他一顿:一堂堂主,堂堂男子汉怎会如此窝囊······
自师傅骂完之后他再也没有跟慕南山一起睡过,倒也不怕被师傅骂窝囊,只是南山性子傲,最受不得这些。
十四岁那年他与幽亭宁津跟着阁主去鞑靼王室,在那间满是图腾的幽暗房子里找到南山。
因为长期不见太阳,他率先打开门的瞬间竟恍惚觉得南山的脸白的透明。南山的生母是南越人。南越王为与结鞑靼王子边境之仪便将自己最不喜爱的女儿嫁了出去,期初生性开放的鞑靼族人对温柔腼腆的南越公主好奇喜爱,逐渐对那个木纳懦弱的南越公主生厌,就连南越女人生的孩子也被族人视作瘟神,终年与母亲囚禁在禁宫。
盟誓阁收到明令,雇主的酬金是以前任何一件案子都不能睥睨,阁里众兄弟欢呼雀跃的同时也知道这件案子的厉害,那么多酬金:赢了分得十几件够花一辈子,输了这一条贱命也就搭进去了。
出发前顾少司通传阁主寓意,早已为四堂堂主的田尘去岭南猎头,宁津自然要跟着一起去,那时的他还未闯过盟誓阁生死界,大着胆子抢着要去做这样一件掉脑袋的事儿。
见到南山的第一眼他就觉得缘分,四目相接的瞬间黑白颠倒,生死相接。
“尹均,尹均你快瞧瞧·····”
慕南山的急促的叫喊,他丢下酒壶只看到天恨侧着身一口鲜血染红了他刚擦净的地。
“天恨!”
“······”天恨漠然抬着头,窗户外太阳泛着冷冷的光,光透过的地方屋内的尘埃清晰可见,她平日里流光飞扬的大眼睛里失去了颜色,穿着一身橘色衣裙整张脸暴露在阳光里,像是画里的精灵童子!往常这样晴好的天,哪里会有躺在床上的机会。
“他是怎么死的?”
寂静的空气中一声沙哑而干涩!
“是琥珀山庄的生意,没想到有江湖势力介入,那些人乔庄成商贩乘着幽亭他们不备将醉春风播撒在空气中,自相残杀而死的!”尹均低着头,双拳握紧“他们伪装的太好,以幽亭的红龙为诱,妈的,谁会知道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向不正经的尹均恨恨骂道,双手被自己握的青紫。
慕南山长长的发丝被风吹起倔强而狠厉,像是一只发怒的雄狮“飞仙门门主赵云,他们早有防备,请了江湖第一大帮派护剑山庄,幽亭是被他们称为少庄主的一个毛头小子给弄死的!”
“盟誓阁接的都是密令,飞仙门怎么会知道琥珀山庄悬赏他们人头的事?”天恨卖力的呼吸,脸颊被憋得青紫。
“说来也怪,今日葬了幽亭,师傅已经派出宁津跟四、五、六月四位门主前去调查,相信真想很快就会明白的。”尹均将攥紧的拳头敲在慕南山的檀木桌上,木茬扎破那双早已经握剑而生丁的手。
“既然这样,那就好!”天恨无奈的笑了笑,起身找鞋子
慕南山扶起天恨“这是要干什么?”
“没我什么事儿了,我该回去了!”她丢开那双扶着她的手。
“天恨你说什么了,千里迢迢赶来不就是为了祭拜幽亭那小子,我跟你慕师哥都决定替你背着了······”尹均怒气冲冲吼道。
然而那抹橘色的影子晃晃悠悠推开门,在苍白的阳光下渐行渐远。
“真没良心!”尹均啐了一口!
“他跟幽亭自小一起长大,其中情谊旁人感受不到,她现在走了,说明她心里那个人永远都在,她不给自己确认幽亭不在的机会······”慕南山红着眼眶“到最后她还是体恤我们啊!”
尹均不明所以的摸摸脑袋跳脱的脸上一丝愧疚:想来自己认识天恨跟幽亭比南山还久,怎么到觉得南山才是那个跟他们一起长大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