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下曲幽芳

第六章 当幸福来敲门 领取口令

发布时间:2018-12-25 13:02:17

某天中午放学回到家,傅芳芸探着头往后院张望了一会儿,确定许三胖不在才打开北门进了北院。许卫娘看到傅芳芸便笑眯眯地说:“今天中午婶包的肉饺子。喜欢吃吗?”

“喜欢吃。婶,我帮你吧!”

许卫娘是越来越喜欢这丫头了,即便她家的流言蜚语很多。村里的那些老娘们因为嫉妒傅山媳妇好看,总编些不三不四的话传扬,尤其是刘小蓉的娘,她们还不准许她们的孩子和傅家两孩子一块儿玩,说是怕自家的孩子被带坏了。

等许玲和许卫回到家里饺子已经好了,一看傅芳芸正在端饺子,许卫心里乐开了花似的抢着帮傅芳芸端。吃完了饺子,傅芳芸去洗碗了。

许卫说:“我帮你吧!”

“不用了!”

“客气啥!都一家人呢!”

“谁跟你一家人?”说着傅芳芸一脸不高兴的表情。

“对不起哈!说错话了,别生气啊!”许卫连忙赔不是,生怕以后不理他了。“我不会说话,我意思是我对待你会像家人一样的好。”许卫也真的做到了。许家条件本来就不错,家里吃食也比较好,有啥好吃的他总得给傅芳芸留着,或者让她先吃。

傅芳芸瞥了许卫一眼,虽比自己大一岁可许卫个子还没有自己高呢!白白的皮肤,小眼睛、红鼻子,活像电影里的三毛。不知道今天晚上他会不会给自己变什么戏法呢!每天晚上写完作业睡觉前,许卫都会来老前屋和傅芳芸说会儿话,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走后傅芳芸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一些糖果啦!会跳的发条青蛙啦!娃哈哈啦!总之,千奇百怪的的东西或是放她枕头上,或是放她的桌上。想到这儿不禁笑了起来,随后擦干手上的水便回自己房间看书去了,因为下午语文测试。可她根本静不下心来,她现在巴不得立马就搬到城里和父母一起住,她也很怀念她的小床。她和哥哥睡上下铺,傅芳芸睡在上铺,妈妈给他们兄妹都做了帘子,都各有自己的一片小天地。她很喜欢她那粉红色的帘子,所以,她必须要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和哥哥一样的学校,那样才能一家人团聚。时间差不多了,她把书放进了书包,背上书包就去上学了。

下午第一节课就是语文测试,现在的她把每次考试都看作是对自己这一段时间努力的检验,一次小小的单元测试紧张的她手心都冒汗了。这一点都不像她,拿着考试卷深吸一口气就开始认真地做了起来。可第一大题按汉语拼音填字就遇到了一个不会写的字——“暖”字,她怎么想也想不出来。放以前,遇到这种情况直接就跳过去了,可现在的她却很着急,她不想因为这个不会写的字影响她下面的发挥。于是,她就瞥了一眼吴磊的卷子,正好她瞥到了“暖”字。可是,正在此时,她和吴磊的目光对接了。吴磊下意识地用胳膊罩住了卷子,而此时傅芳芸假装在思考,然后又假装一下子想起了那个不会写的字,于是,心安理得地填上了。这时,吴磊站了起来说:“报告老师,傅芳芸抄我卷子。”

刘老师走了过来,站到傅芳芸的桌子前说:“诚实比分数更重要。”

“我没有。”傅芳芸小声地嘟囔着。声音很小,小的连自己都怀疑她到底有没有说话。

“哼!装的还挺像,明明偷偷地瞟了我试卷一眼,然后就又装着认真思考的样子,最后,心安理得的往上一填。”吴磊鄙视地说着。

傅芳芸哭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在学校哭。她以前也被批评过,但是从来没哭过。就算是作业没完成被罚站她也没有哭过。其实,她哭的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她是考不上县重点中学的。但是,又渴望能和父母他们住一起。此刻,她做了一个决定,是边哭边做的决定,她不要再考重点中学了,一切还回到她以前的生活模式。最后,她用袖子抹干了眼泪,重新开始坐下来考试。班级里又恢复了平静的状态,但是,吴磊此刻不能平静了,他感觉自己有点过份了,也有点自责自己说话有点重了。同窗四年,他第一次见她哭。记得一次一个男同学无意撞倒了她,把她撞的脚都瘸了,她竟一声没吭。考试快结束了,傅芳芸用笔把“暖”字给图掉了,这一幕正好被吴磊看到了,他低下了头。

老师的那句话——诚实比分数更重要一直在她的耳边回荡,她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感觉自己丢人现眼,此时眼泪倏地滑落。最后,她趴在课桌上一动也不动,也没有抽泣声。心里想到:现在父母哥哥和妹妹都搬到城里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在村子里,她真的好想他们。可是,唯一的办法就是她也能考上县重点中学,现实是以她的成绩是不太可能的事,除非出现奇迹——她从来又都不相信奇迹。

放学了,同学们都背起书包飞奔回家了,最后就剩下傅芳芸和像木头桩一样杵在那儿的吴磊。吴磊挠了挠头往傅芳芸那儿挪了一小步,用手拽了拽傅芳芸的衣角嘴里嘟囔着说:“喂,对不起啊!我说话太重了,别生气了,放学了回家吧!”此时傅芳芸缓缓地抬起头来,努力地睁开眼,最后眼皮又耷拉地闭上,“你没错,错的是我,我作弊了。‘暖’字我是真的不会写,但是,我想此生我都会记得‘暖’字。”说完又趴下了。

她发烧了,而且很严重。最后,刘老师用自行车把她背回了家。傅芳芸家和刘老师家中间就隔了三户人家,晚上,刘老师还让他媳妇给傅芳芸端了碗米粥。

就在那天晚上,许卫的外婆去世了,他们一家都去崩丧了,晚上也没有回来。就在那天晚上,家里进了贼。

到了半夜傅芳芸又开始发了高烧,被烧的稀里糊涂的她嘴里一直喊着:“水,我想喝水。”此时,站在她床前的贼呆呆地望着她,许是心生了几分怜悯。于是,他从水缸里舀了水给傅芳芸喝。透过月光,看着躺床上的人儿几缕湿漉漉的头发贴在两鬓,不浓不淡的眉,紧闭的眼睛使睫毛显得更长更弯,精致的鼻子下长着一张娇嫩的嘴唇。由于发烧,脸也是红扑扑的,贼感受到她鼻子里呼出的热气断定她现在肯定处于高烧阶段。这个大胆的贼把毛巾浸上水,揩拭她的额头,顺势手便从额头轻轻地荡到两颊。看着这个十一二岁的少女,担忧和怜惜深深地攫住了他的心。芸儿努力地睁开了双眼,她竟然看到这个贼笑了。

天亮了,傅芳芸也好了一点,刘老师不放心便过来看看傅芳芸。

“今天不要去上课了,在家好好休息。”刘老师关切地说。乡里乡亲的都知道傅芳芸是她娘肚子里带过来的孩子,傅山的娘是不会多管她家闲事的,更何况傅山的娘天生一副冷心肠,平时也不太爱笑总是拉着个脸。

最后刘老师又让她媳妇端了粥来给傅芳芸喝。喝完了粥傅芳芸对老师的媳妇说:“婶,我现在好多了,我可以自己做吃的了,别再端给我了。”她特别怕麻烦别人,刘老师已经对她很照顾了,因为成绩不好,所以,她也不好意思老师这样的爱心,觉得受之有愧。

中午,她根本就没有起床做饭,而是一直睡着。一直睡到天快黑了,许卫和姐姐许玲回来了。

傅芳芸生病后,许卫每天早上会比平时早起半小时为傅芳芸熬粥,可傅芳芸的病却一直也不见起色。每到周五的下午,傅山都会到学校去接傅芳芸到城里,可是不知怎么的,这周五他也没有去学校接。傅芳芸一直发烧,后来两腮开始疼痛了,许三胖说是起了“柞水”,要用墨汁在两腮画圈,且还得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画。隔壁刘老师就会画,消瘦的她傍晚来到了刘老师的家里,看来老师还是个老手,画起来得心应手的。冰凉的墨汁画在两腮特别冰凉,她很享受被画的感觉。两天后,烧惭惭退去了,还是只能喝点稀饭、米粥什么的,因为牙齿不敢咀嚼,两腮会很痛。

周六的傍晚,傅芳芸的精神也好多了,来到刘老师家,刘老师正在写字。老师的字那是出了名的好,且书画精通,傅芳芸在边上看的出神,很想自己也上手写写。刘老师看出了她的心思对她说:“想写吗?来吧!”

傅芳芸微微一笑就接过老师的笔,并写出了“神州风采”四个字。

刘老师一边看一边不住地点头:“丫头,你的字我很喜欢,颇有神韵且很阳光。以后,晚上放学后来我家吧!好几天没上课了,我给你把课补上。还有,想写字就来我这儿。”傅芳芸一听这话,病瞬间痊愈了。 

周日的下午,傅山带了好多东西回来了。一看傅芳芸一脸的憔悴样便问:“孩子,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傅芳芸答到:“已经好了,烧了几天。”傅山眉头一皱,内疚且急切地说:“你妈找到工作了,周五面试,小秋丫头没人带,我没能来接你。唉!孩子,太对不起你了。”

“我妈工作了,在哪里工作。”

“就在附近的幼儿园,没想到你妈还会弹钢琴呢!所以,园长就聘请她去做老师了,工资待遇都不错,以后小秋要去上幼儿园还可以减免很多学费呢!”傅山难以掩饰高兴,可很快就又愁容满面了,他以后可能就没法每周都回来了。

“那太好了,我就说我妈不像普通人,让她种了那么些年地,真是屈才了。爹,以后周五不要来接我了,我要跟刘老师学写字和画画呢!我几天都没上课,他还得帮我把课都给补上了呢!”

傅山听傅芳芸这么一说,的确解决了他的一个大难题。因为沈心怡现在上班了,他也不一定有时间每周都来接她。

“芸儿,我给你带了点水果和衣服,都是你妈为你买的,还有钱你收好。”

“我哪里用得了那么多,给我五十就够了。万一家里再来贼偷了怎么办?”说完傅芳芸就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你说啥?家里进贼了吗?”傅山连忙问道。

“没有,我是说如果。”傅芳芸忙掩饰说。

坐了半盏茶的夫功,傅山又骑着自行车回城里了。他爱沈心怡和孩子们超过了爱他自己,现在一家人的生活充满了希望和幸福。沈心怡有自己的工作了,他生意忙的时候沈心怡还可以带孩子一起去学校。自己的修车行生意也很好,方圆几十里都跑他这儿来修车,现在他还出售二手自行车。傅正学习还是那么好,傅芳芸从小到大家里人就没为她烦过神,什么都是她自己上前。孩子们都这么懂事乖巧,傅山怎么能不开心,他觉得自己从未有过这样的满足与幸福。

冬天的一个早晨,傅芳芸从床上爬坐起来,感觉屋里突然变亮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走到窗前。“啊!下雪了!”飘雪,是冬天的一种美。雪花片片随风飞舞,纷纷扬扬漫天皆白。傅芳芸伸身接了片雪花片在掌心,看着美丽的雪花片渐渐融化了。突然她猛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做。穿好衣服她小跑到草垛前扯了一堆草抱回灶台后面。

“我来帮你。”许卫从自家后院拾了好多柴火堆到灶台后面,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鸡蛋对傅芳芸说: “给,熟的,还热乎呢!”

傅芳芸匆匆吃完早饭一路小跑地去学校了。漫天的雪混沌了天地,树上、屋顶及草垛都白了;地上的雪被路人踩的结结实实又硬又滑,好在傅芳芸平衡能力不错,几次有惊无险。

“傅芳芸,等等我。”吴磊在身后边跑边喊,结果急刹的时候“扑通”一屁股滑倒在地,傅芳芸本能地伸手拉他,结果也跟着跌倒在地。

“哈哈哈……”同学们都笑了,他们自己也坐在地上大笑起来。傅芳芸怕冷不喜欢冬天,但喜欢下雪的感觉。课间的时候,堆雪人的堆雪人,打雪仗的打雪仗,而傅芳芸则仰头看着漫天的飞雪翩翩起舞起来,纷飞的雪花只是在为她伴舞,此景宛如九天的仙女在天宫。吴磊站在远处的松树下,静静地看着傅芳芸,她真的好美好美!

晚上放学回家,许卫娘没在,许玲和许卫又都还没回来。傅芳芸有点害怕了,她不是怕天黑,她是怕家里再进小偷。“没事的,天这么冷小偷应该已经冻死在路上了。”傅芳芸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说。

“阿嚏,阿嚏。”某人坐在被窝里连着打了两个喷嚏。都说一个喷嚏有人想,这两个喷嚏那就是有人骂他了。

这招挺管用的,她不再那么害怕了,已经开始着手做饭了。胡萝卜洗净切丁,油锅放葱姜胡萝卜丁翻炒后加调料盛盆里备用,接着米饭煮至八分熟时加入胡萝卜丁翻炒拌匀焖上十分钟胡萝卜饭就做好了。傅芳芸在炉膛里又丢了几个山芋进去,夜宵有的吃了。

天黑了,许玲和许卫才推着车到家,路上雪太厚了,根本没法骑车。后面还跟着许三胖和许卫娘。

“孩他娘快做饭,都快饿死了。”许三胖对许卫娘说。

傅芳芸打开老前屋后门说:“叔,婶,我饭好了,都过为吃吧!”傅芳芸蒸了满满一锅饭,一顿吃的干干净净。吃完饭,许三胖开始数落许玲了。

“你看人这饭做的,比你娘都强。许玲你得多学学,以后我跟你娘还能跟你一辈子吗?多大的人了,啥时候把你上海男朋友接家里来吃顿饭我见见吧!”

“还没确定关系呢!以后再说吧!”许玲吃完起身就离开了。

“这阎王老爷还喜欢勤劳的小鬼呢!许玲这孩子得让她独立了,赶明儿个我不来做饭了,让她自己做。”许卫娘边说边收拾碗筷。

“婶,赶紧回去吧!雪大路又滑,我来收拾。”傅芳芸从许卫娘手中夺下碗筷,推着老俩口回去了。

“傅芳芸这丫头我是越来越喜欢了,明儿个我就去市里买个煤气灶回来,你别指望许玲做饭,我买个煤气灶给他们,以后你就不用过去了,好好地在家伺候我吧!有傅芳芸这丫头在,饿不着咱那两个兔崽子。”许三胖边说边推着车艰难往家走去。

老话说:“霜前冷,雪后寒。”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假,傅芳芸躺床上冻的瑟瑟发抖,被窝里到处冰凉,她蜷曲着身子几乎一夜没捂热,第二天上课直打哈气。

“昨晚没睡好啊!”吴磊问道。

“可不是嘛!好不容易捂热了已经要起床了。”说完,傅芳芸又打了个哈气。

“我下午给你带几个盐水瓶子(那时候打吊针的玻璃瓶子),你上床前半小时放进被窝里,睡觉就一点儿也不冷了。脚跟前放一个,怀里再抱一上,可热乎了。”吴磊得意洋洋地说着。

“那好,你爸妈不会说你吧!”傅芳芸担心地问。

“不会,都是用过的,天天我家诊所这么多人挂水,要多少有多少。我再给你整个小一点的,写作业的时候可以暖手。”

“嗯。好啊!”傅芳芸喜笑颜开地说。

晚上回到家,傅芳芸将瓶子洗刷干净放进冷水锅里煮开,这样瓶子就不容易被烫坏了。烧开了水,一个一个将瓶子灌满了开水,再一个一个地扔进被窝里。就在她拍手庆祝大功告成的时候,她一下子又傻眼了——她手上还拿着一上瓶盖子。“啊!坏了坏了。”

许玲和许卫也闻声赶来。

“芸儿,怎么了?”许卫惊慌地跑到傅芳芸身边问。

傅芳芸欲哭无泪地说:“完了。”说着,就掀开了被子——半边床都湿了。

“傅芳芸你尿床啦!你,你,你笑死我了。”许玲没心没肺地笑着说。

傅芳芸可怜无奈地说:“不是,我把热水瓶放被窝忘记盖上盖子了。”

“哈哈哈……”姐弟俩笑的腰都直不起来。

傅芳芸气的直跺脚说:“你们太坏了,我都不知道晚上怎么睡了,你们还笑的出来。”

“傅芳芸,你要是把我笑出内伤来,你可得赔我医药费,不行了,不能再笑了,肚子笑疼了,再笑真的要出人命了。”许玲笑着走进了后院,直到她进了房间才听不到她的笑声。

“没事,睡我床吧!”许卫安慰地说。

“滚!”傅芳芸气呼呼地说。

“不是,不是的,你误会了。我是说你睡我床,我睡你床。”许卫连忙解释说。

“那不好吧!”

“没事,我就当我尿床了呗!”

“啊!”

“我是说我小时候尿过床。”许卫尴尬地挠着头说。

为了感谢许卫,傅芳芸第二天早上为姐弟俩准备了丰盛的早餐,当然都是他家的材料。

许三胖真的为孩子们买来了煤气灶,这在当时可算是个稀罕玩意儿。他老伴也不用每天过来做饭了,只隔三差五地递些肉什么的过来。这可把傅芳芸高兴坏了,她再也不用锅上一把,锅下一把地来回折腾了。

沈心怡给傅芳芸买了一个电饭锅。现在好了,什么都现代化了,傅芳芸轻松了很多。她觉得自己离“闲人”又更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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