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车身重重摔在船顶,发出极大的声响,即便是轮子先着地,车身也受了极大的损伤,翻滚中车头折断,车辆直接被摔得散了架。
郑飞和侯明两人在半空中脱离摩托车,砸在船顶地面上,翻滚着卸去了力道,即便如此,依旧摔得七荤八素,刚爬起来,又跌坐在了地上。
侯明满头冷汗地抱着腿,他落下的时候,脚重重地杵在了地上,姿势调整得晚了些,此刻脚腕扭曲成诡异的形状,饶是如此,侯明依旧咬着牙,任由冷汗滑落。
他咬着牙,从牙缝挤出这几句话:“队长!帮我一把。”
刚刚从眩晕中清醒过来的郑飞,一回头,便看到侯明坐在地上,抱着腿,浑身不住地颤抖。心中不由紧张起来,下一刻听到他的话语,那颗心终究还是颤了一颤。
在这个节骨眼摔伤,很有可能会被推上死亡的边缘。
手脚并用冲过来一看,郑飞的眉头皱了起来,拉开侯明的裤腿,脱掉他的鞋子,那脚腕已经肿胀的不像样子,还有鲜血从中渗出。
虽然郑飞参军时有学习过急救,但不过皮毛罢了,此刻拖着侯明的脚腕,手上却有些下不去。
侯明咬着牙,颤抖的喘着气,满头汗珠清晰可见。他一抓郑飞的胳膊,道:“掰!”
郑飞咽了口唾沫,帮侯明点上了一支烟,再重新托起他的脚腕,低声说道:“我看你和张妍倒是挺对眼的,为什么不在一起呢?末世里,不还是要相互扶持嘛,有个人在身边,心终究不会漂泊。”
“她呀,我倒是怕我……呃!”
侯明刚开口,只觉脚腕一股电流直冲大脑,强烈的剧痛让他的话语硬生生地切断,换成了沉闷的低哼,脖颈间的青筋鼓胀,那双眼睛也因为疼痛而有些翻白,饶是这样,他依旧没有喊出声。
扭曲的脚腕被郑飞掰正,扯过外套用刀划成布条,一根根缠在侯明的脚上,力气很大,缠得很紧,郑飞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侯明再次恢复行动能力,如果这时候走不不动,那可能会成为丧尸的美食。
感受到脚下渐渐勒紧的布条,侯明躺在地上,脸色苍白,虚汗不断从额头滑落,喘息短促,带着些虚浮,抖着手夹开烟头,吐出一口烟,侯明毫无血色的嘴唇上,露出了笑意,眯眼看着刺眼的天空。
“嘿,那姑娘三年来和大爷大妈生活在一起,突然见到像我这么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少年,自然内分泌失调,投怀送抱,不自觉的芳心大动,一颗少女心就被俘获了。”
郑飞抬眼用看白痴的目光看了看侯明,可是他却依旧自顾自地说道:“可是这也许只是一时的好感,回到基地,还有一群年轻小伙子呢,她是个好姑娘,我不能耽误了她。你要知道,夏成天还盯着我呢,我就是一个扫把星,和谁走得近谁倒霉。”
“夏成天的事我能帮你解决。”
“不需要,这点小事再麻烦你,我还不如去当个丧尸呢。我只是担心张妍和我走得近了,会被他们惦记上。看我不爽的人,可不止夏成天一个,毕竟作为孤家寡人,行事无所顾忌了点。哈哈”
侯明咂了一口烟,说道:“所以,我还是安安心心一个人活吧。”
郑飞帮他绑紧了布条,自己抽了一根烟,点上,坐在侯明身边说道:“没有别的亲人了?就算是生死不知的也算个盼头啊。”
“没了。都没了。”
侯明摇着头,惨然一笑,眼神望着天空,渐渐迷离。
……
“哥哥,那只小鸟真好看。”
一个脸色苍白的小男孩,坐在病床上,透着稚气的双眼紧紧盯着窗外的树梢,那里一只色彩斑斓的鸟儿在整理自己美丽的羽毛。
那时候的侯明还不邋遢,白白净净的是个阳光男孩,看着弟弟的模样,他淡淡笑了笑说道:“那哥哥帮你把他打下来。”
“不行不行!”小男孩紧张地说道:“它会受伤的。”
“等着。”侯明抿嘴笑了笑,然后撕下一张日历,揉成团,向着病房外跑去。
纸团带着劲风砸向那只小鸟,准确无误地打在了它的头上,鸟儿身体一偏,向着树下栽去,一双手捧着接住了它。再一捂,兴高采烈地向着病房内跑去。
“小猴子你看。”侯明捂着手递到弟弟跟前,揭开一点,笑道:“当当当当!”
“你把它打死了……”弟弟撇着嘴,虚弱的脸上带着伤感,双眼已经泛起了泪花。
侯明赶紧再揭了揭手,那只鸟雀轻轻探了探头,灵动地想要钻出手掌,却被眼疾手快的侯明捂住,对着弟弟说道:“它没事。来。”
小孩子的心思,最是难以捉摸,还带着泪花的眼睛顿时笑成弯弯月牙,小手伸过去,接住了那毛茸茸的小鸟,让它露出头,然后对着它道歉,并且谴责哥哥的行为。
侯明笑着出了病房,掏出手机,一阵等待后,电话接通。
“喂,小猴子的病不能再耽搁了!”侯明笑容凝固,语气骤然转冷,像是与陌生人相谈。
“小明,妈妈也没有那么多钱了。你问他要去吧。我在工作,不多说了。”
嘟——
“喂,小猴子的病不能再耽搁了。”
“小明啊,爸跟你说件事,这不快暑假了吗?你去找份工作,爸手头紧,你给爸分担点。”
“小猴子急需要手术费。”
“什么?你去找你妈,离婚协议早签了,孩子不是她要的吗?”
侯明按掉了电话,心里的酸痛无人分说,他也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大男孩,委屈的眼泪不敢流下来,只能强忍着,他不能让弟弟知道这一切。
……
末世丧尸,单纯的小男孩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惊恐的睁着双眼,像是被吓傻了,在哥哥的背上也没有哭喊。只是愣愣地看着这一切,纷乱的人群,血腥的场面。因为他的病情,小男孩早就知道了死亡的事情,但是这一幕幕,让他对于死亡的认知产生了怀疑。
“哥哥,我的病能被他们治好吗?”
“别瞎说,它们已经不是人了,你变成它们之后,你就会忘掉哥哥。”
“那我宁愿不治好病!”小男孩搂住哥哥的脖子,虚弱得闭上眼睛。
……
“我们兄弟两人,和一群畜生躲在酒楼里,一天天的捱,酒楼里的食物不多,每个人每天分配的极少,弟弟总把他的一半分给我,这就引起了别人的不满,认为我多吃了半份食物。但是碍于我多次搜集食物的功劳,他们也没有过多的指责。”
“食物渐渐少了,每个人都饿着肚子,小猴子依旧将他的一半分给我,他知道我经常出去,所以不能让我饿着肚子。就这样,那些人开始心中不平衡了,凭什么他们饿着肚子,我和弟弟却吃得饱。”
“就这样过了几天,小猴子说以后咱们就领一份半的食物吧。那些叔叔的眼神他看着害怕。我恨自己,为什么要一意孤行,为什么当时没有察觉到别人最深的恶意。我没有同意小猴子的提议,我觉得这是我们应得的,不需要忍让!”
“去其他楼层搜集东西,这是每个人轮流例行的公事,从那天我踏出房门,我就后悔了。后悔为什么没有带上小猴子!”
“我回来的时候,他们说,小猴子趴在窗口找我的时候,不小心掉下去了。”
“我知道,从那时候起我疯了,我像是个疯子一样冲下去寻找小猴子的身影。我看到了弟弟,那画面一直像是噩梦一样纠缠着我。小猴子的腿扭曲成了麻花,身子像是被捏坏的泥娃娃,浑身沾着血迹,半个身子血肉模糊。但是他还能动,挣扎着,想向我扑来。”
“他再也叫不出那一声哥哥了。”
“呵,我觉得我和这些丧尸一样了,我的血液已经冷了,对弟弟的死亡没有表现出半点悲伤的情绪。可笑吗?可是我哭不出来,真的哭不出来。我回到了躲藏的地方,没有哭,没有发脾气,没有对任何人表现出不满。”
“三天后,夜里他们睡着的时候,我跑了。那楼里,挤满了丧尸,是我引来的,门锁被我弄坏了,我知道,他们活不成了。几十个人,全都活不成了!”
“没有什么快感,走在逃亡路上,我总是不自觉地说话,然后等着后背上虚弱的答复。但是总等不到,等不到。反应过来时,我却已经泪流满面。”
“我一直觉得我该死,因为是我害死他的。是我,我背负着罪孽,我终究孤独死去,以偿还那些曾经难以弥补的过错。”
侯明低声自语着,没有哭泣,没有眼泪,像是在叙述他人的故事,只是嗓音有些沙哑。
郑飞沉默不语,一股青烟兀自飘荡,仰头看着没有太阳却依旧刺眼的天空,悠然长叹:“三年前,没有人能想到下一秒人类世界会沦陷。同样的,我们不知道明天又会发生什么。未来是不可知的!你没有错,有时候面对别人欲求不满的贪念,同样会让你们跌入深渊。那些人的本性,你们难以捉摸,面临绝境时,人类终究会走上极端。”
“或恶!或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