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睡了多久，郑飞昏昏沉沉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清水抹了两把脸，脑海里的沉重感渐消。
郑飞看着已经变暗的天色，突然心中涌出一股怅然，没有缘由，空荡荡的房间让他心头压抑。
摸着空瘪的肚子，出了房门。
秋天，白昼渐短，夜晚早到了些许。所以，天色虽晚，部队却正值饭点。
营区没有多少人，零星有几个往房内跑，也是急着要去拿碗，见了郑飞也只是匆匆打过招呼。
灶台离营区没多远，不过几百米，郑飞慢慢抬步溜达。
看着渐近的人群，和喧闹笑声，嘴角不由带上了笑意。
离得近了，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三三两两聚成一堆，端着饭碗，吸溜着碗中的米粥，有些偷摸着掏出罐头，给自己和哥们开小灶。
有些相熟的，还招呼他一起尝尝。
郑飞开着玩笑拒绝，向着大灶台走去，那是部队自己搭建的厨房，用捡来的泡沫蓝皮瓦搭建而成的。
半面敞开着，里面一应东西看的通透。
灶台是泥巴堆的，案板是烂砖加水泥堆成的，那些锅碗瓢盆，柴米油盐，都是士兵们每次任务归来攒起来私货。
此刻的厨房，冒着蒸汽，七八个人在里面忙活，他们都不是正儿八经的厨子，只是会些做饭的手艺，自愿为大家做些吃食罢了。
排队的人不是很多，但是看看周围那些吃的正欢的人，就知道，开饭已经有一会儿了。
站在队尾之后，郑飞和来往的人开着玩笑，原本郁结的心情，顿时畅快起来。
排队时间不长，不过几分钟上下，郑飞就来到了灶台前。
“老高，给我盛碗粥。”
“小郑，刚回来吧，早上的事我都听说了。”老高从灶台下取出一个碗，搅着锅里的粥，米和汤搅拌匀了才捞起一勺，说：“听说有人满基地找你，陆团长不再，你这几天操点心。”
“放心吧，我有分寸。”
郑飞接过碗，露出让他安心的笑容，道了声谢，这才转身离开。
刚走两步，突然有回过身说：“对了，我这次出去拉了不少的麦子，你看能不能有啥办法磨磨，弄点面，整个馒头，包个饺子什么的。”
“行，回头我给咱想办法。”老高一边给下一个士兵盛饭，一边笑着说：“吃去吧。”
端着滚烫的粥，郑飞吹着气，那腾腾升起的蒸汽一散一合。
正想寻个人多的圈子坐下，热闹热闹，眼神却瞥见一个人影。
“你怎么在这？”郑飞坐在林的身边，笑着问道：“没人找你麻烦？”
“没有，崔祥带我进来的，还混了一口饭。”林举了举空空的饭碗，撇撇嘴。
看他的模样，已经在这里等了不少时间。
郑飞知道他的目的和意图，吸了一口粥，指了指远处的一间房说：“你的枪在库房内，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
“我……想看看。”林看了一眼库房，盯着郑飞，踌躇地说。
“等我吃完。”郑飞端着碗，吹着气，轻轻吸着碗边的粥，语气含糊。
听到郑飞的回话，林也不再言语，从怀里掏出一块牛肉干，用一把锋利的小刀，削成粒。
直到肉粒在自己碗里垒了一小堆，他才停下动作，细心收起小刀。
端着碗，将里面的肉干粒倒进了郑飞的碗里。
郑飞手指头伸进去搅了搅，嘬了一下手指，说：“谢谢。”
“该说谢谢的人是我。”林将粘在碗上的肉粒捡拾干净，慢慢嚼着，说：“这把枪对我很重要。虽然它给我带来不少麻烦，却总舍不得丢弃。”
“它以前的主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嗯。”林点头回应，却没多说。
郑飞也不去问，如果林需要倾诉，他会成为最好的听众，如果不需要，他也不愿意去做伤口上的那把盐。
一边端着碗，一边掏出兜里的东西，握在手里，摩挲着说：“有些东西，承载着回忆，不想扔掉，是因为其中的感情，让人难以忘怀。在这个信仰崩塌的世界上，也算是另一种情感寄托吧。”
“我以前没有珍藏东西的习惯，小时候的同学录，自己做的留言本，很喜欢的玩具，总是在不经意间就弄丢了。可是，从末日来临之后，我养成了这个习惯，对于别人来说是垃圾的东西，在我这，却像是块宝。”
“就好像留存着这些东西，就不会忘记他们似的。可实际上，有些人的面容已经模糊，唯一清晰的，是他们临死前寄托给我的情感。”
“他们好多人，都给我说，好好活着。”
郑飞从回忆的自语中清醒，轻声笑道：“我一个人承受不起，就让这些东西帮我寄存吧，等以后末世终结了，我还活着的时候，再慢慢地去体味每一个物件中留存的情感吧。”
身边的林没有说话，只是端着碗，呆呆地看着碗口。
“哎，你多大了呀？你为什么叫林？是你的绰号吗？比如佣兵中有人叫‘鬼刀’，有人叫‘寡妇’。”
两人的气氛有些安静，郑飞性格使然，总想找些话说。
“23，林不是绰号，至于原因，可能是一个字叫着顺口。又或者是我在山里长大。”
林拨弄着饭碗，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听着这样的回答，郑飞也不在意，嚼着泡软的牛肉干，避开了一些敏感话题，说：“山里？你是猎人吗？怪不得身手这么好。”
“不是。我……算是护林员。”
“护林员不是种树灭火的吗？”郑飞想了想，皱着眉头有些疑惑。
“山中有猛兽，学着护身。”林说完又加了一句：“护林员不止种树灭火，还要保护野兽，提防偷猎者。所以还需要学会繁琐陷阱的制作等等。”
郑飞惊讶地看着他，突然更加好奇起来，凑过去说：“那山上野味好吃吗？”
林突然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说：“没吃过。”
“你山里长大的，没吃过野味？”
“如果你说蘑菇野菜之类的，那倒是吃过，肉没吃过。”林收回目光，盯着地面说：“山里有草药，灵芝人参之类的，能和镇上乡亲换粮食，我们自己有一片菜地。”
“野兔野猪野鸡，都没打过？”
“没有。”
“那防身打死的野兽呢？不吃吗？”
“再厉害的野兽也胆小。开枪都是吓唬，不会真打。”
郑飞半张着嘴，露出了然和惊讶并存的表情，点点头说：“你这护林员当得够格。”
林微不可查地笑了笑，没有言语，不否认也不承认。
米粥渐渐凉了，拌着牛肉粒，也别有一番风味。
两口吸溜干净，将碗里沾着的牛肉粒舔干净，这才起身对着林说：“走吧，带你看看你的宝贝。”
还了饭碗之后，两人并肩同行，向着武器库走去。
此时正值傍晚，也算是轮岗之际，武器库周边围了人，交接着，闲谈着。
郑飞没有上前打扰，站在不远处默默等待着，等轮岗对接之后，再过去，不会打扰他们。
“听说了没，前几天有个小队接了雨薇市的任务，全军覆没了。”
“嗨，都知道。你说那个小队也是胆够大，这种任务都敢接。那雨薇市现在已经成了死城，谁去谁完！”
“可不嘛，听说他们刚进了二环，就死绝了。”
几名士兵闲聊着，不过是基地内的一些小道消息，也算是饭前饭后的闲谈。
郑飞闻言，自然不会当回事，不过他对这些事情还是蛮感兴趣，不知道是那个队伍膨胀了，导致了这场祸事。
离得有些远，断断续续让郑飞很不爽，没了不扰之心，两步上前，凑到几人跟前，神神秘秘地问：“快说说，哪个队伍接的任务。”
“一个小佣兵队，只有十来个人，以前没听说过，可能是新人。”那几名士兵见郑飞过来问起，顿时也活跃起来。
“那他们接的是榜首那个任务？”
“不是，那个任务只要不是白痴，就不会去接，现在雨薇市早就成了丧尸地狱，要救得人早死了。”一个士兵撇着嘴说：“他们接的好像是探查任务。你说基地也真是的，发布这种任务。雨薇市的情况需要探查吗？不需要。那里面能有什么情况大家心知肚明。”
这人像是个话痨，巴啦啦说了一大堆，还自问自答。
郑飞敲了敲他的脑袋说：“老陆平时怎么教的？要是不探查雨薇市的情况，如果尸群出现大范围的异动，咱们这基地不提前防备，是要被一锅端的！”
“我知道，这不……这不就是碎嘴一下嘛。”士兵缩缩脖子，又有了些底气，说：“而且就算是探查尸群动静，也不用深入市内呀。”
“咦……我倒是觉得基地没错。任务虽然难了些，但是你能力不足不要接就是了。”另一名士兵将身上枪械卸下，摆在桌上，反驳说：“你看郑队长这次接下的任务，大家都认为完成不了，可是人家安然回来了，损失降到了最小，还把任务完美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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