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脑子有点懵,如果迟早都是死,就不如现在,这么下去,不知要害死多少人!
我迷迷糊糊捡起那把杀猪刀,然后横在脖颈上,爷爷,孽是我造的,不能连累你,你一定要走出去啊!
正当我咬牙想在脖子上一抹而过的时候,爷爷大喊一声扑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喷血雾……
我登时醒了过来,发现爷爷正在擦拭嘴角的血液。
“傻娃娃,你也中招了!”
爷爷是个木匠,对风水阴阳之类的事一窍不通,他说祖上做了六代阴阳,本该绝户的。
后来那位先祖救下流民,成就了一处村落,算是积下大功德,这才有了第七代。
虽然他不懂术法,可民间口耳相传的那些辟邪的法子还是懂一些的。
比如刚才这口血雾,就是舌尖血,又名“真阳溅”,是人身上至刚至阳的存在,一般的邪祟见了都得退避三舍。
等我再向那处望去,吉普车依旧停在那里,可车里的人却都不见了踪影。
哪里还有什么血肉横流?
他娘的,一定是那家伙催发的幻境,才会让我迷失其中,要不是爷爷出手及时,我估计早就把自己干掉了。
这一路走来,我们遇到了太多诡异难言的事情,叫我不得不多加小心。
如果不是想逃出这片密林,打死我都不会碰汽车上的任何东西。
到了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人会成为真正的万物灵长,因为为了活命,真没有人不敢干的事!
我用白桦树皮扎了一支火把,伸进车里燎了一通,这才略微安心的拿起一个尼龙袋。
这些家伙大概不准备久待,袋里的食物少得可怜,只有一些换洗衣物,两把工兵铲和几张地图。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有一个车载MP3,这玩意我早就想要了,可惜一直没舍得买。
我和爷爷把东西分着吃了,又绑了两支火把,伸进油箱浸湿了,这才再次上路。
MP3的声音很大,咚咚的震的耳鼓都疼,最让我高兴不已的是,U盘里竟然还有一部佛经。
夕阳西下,在一片暗无天日的丛林中,我们爷俩举着火把蹒跚而行,身边还有清雅宁静的佛唱声缭绕。
不知是心理因素,还是佛经起了作用,我们眼前开始出现一条不太分明的小路,应该是猎户常走的猎道。
我们俩人大喜过望,立刻顺着小路往山上走,大半天的漫无目的行走已经让我们迷失了方向,只有上到高出,才能辨别出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
一阵山风拂过,丛林中传来一阵怪叫,像是狼嗥,却明明是树梢上传来的。
天底下哪有能上树的狼?
我清楚地知道,我们面临的危险还远远没有过去,说不定还有更大的危险等着我们。
“来子,不怕,爷在呢!”
爷爷似乎感觉到我的心情,在我身后提醒道。
我心下稍安,继续挥刀砍去眼前的枝蔓,尽量顺着几乎不可找寻的路径往山上走。
棋盘山海拔只有260米,我们从谷底往上爬,却足足走了两个小时。
我是山里长大的孩子,也学过几何数学,两百六十米的海拔,再怎么走也不可能走两个小时。
终于我忍不住心中的惊骇,回头望向爷爷。
爷爷一脸憔悴,脸上沟壑纵横,对我摇摇头。
面对这些已经超过我们认知的事物,他和我一样无能为力。
“爷,咱们又被算计了,咋办?”
爷爷思索片刻,说了句生火。
他老人家在村里很有人缘,村里娶媳妇都会用他打一套结实耐用的家具,我们整整一天都没回去,会有人找来的。
我立刻找来柴火,就在半坡上点燃一堆篝火,几乎是火堆燃起的一瞬,黑暗就不告而来,瞬间把我们笼罩其中。
山风呼啸,树林也被吹得呼呼作响,那些低沉的怪声也仿佛一下子醒来一样,朝我们围拢过来……
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爷爷以前说过,白天是人的,晚上就是那些东西的了。
一道黑影爬过草地灌木,眼看就要搭上爷爷的肩膀,我来不及出声提醒,一刀就劈了过去。
黑暗中传来一声戾啸,黑影被砍断,退出几步又合在一起。
爷爷看着地上的鲜血,冲我摇摇头,“没用,这些家伙不怕火,也砍不死,它们根本就是虚的!”
我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可我不想死,更不能让爷爷死在这荒山野岭。
于是我把他背在身上,朝山上走去。
爷爷拿着佛音袅袅的MP3替我招呼身后,我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拿着杀猪刀,砍破一道道黑影。
终于,爷爷指着前方喊道:“庙!”
一座小山包上,隐约有一处建筑,我看不清楚,但爷爷却认定是一座庙,对于寺庙的形制,他当然比我更清楚。
我登时憋足一口气,拼命挥舞着火把和杀猪刀,把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家伙吓走。
或许他们不是隐藏在黑暗中,他们,就是黑暗。
我每一刀砍下,都会有利刃入骨的声音,可那一群黑影只是稍稍后退,片刻功夫就能恢复。
那座小庙距离我们只有百步距离,可这一百步,却让我们足足走了将近一个小时。
眼看胜利在望,本来已经疲累不堪的我,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子力气,挥舞着火把和杀猪刀,一口气跑到庙门……
小庙不大,只有一间正房两间厢房,大概因为年长日久,如今已经是墙倒屋塌,更别说香火了。
正当我要抬脚进入的一刻,一个穿着戏服的女人突然挡在我身前。
女人站在黑暗里,除了下半身的衣服,和一双穿了花盆底绣花鞋的小脚,我根本看不清它的模样。
娘的,正主终于来了。
后来我跟泉子老舅说过女人的穿戴,他听过之后直摇头,说哪里是什么戏服,是朝服。
我当时就被吓得不轻,他娘的,古代能上朝的女人,级别能小的了?
脖颈后再次有人吹起凉气,是极度深寒、寒彻骨髓的那种。
我这才突然惊觉,爷爷已经好久没说话了。
我下意识回头望去,只见爷爷翻着眼白,嘴里吐着白沫,浑身抽搐不止。
操!
我想都没想就劈出一刀。
一刀劈出,就像砍中一块木头,随着一声冷哼,那股冰凉的寒意顺着杀猪刀传导过来,之后就是全身,甚至是神经意识……
我知道它如果想杀死我,简直是轻而易举,之所以一直不动手,就是想亲眼见证我在死前是如何挣扎的。
寒冷让我的意识也开始僵硬,然后看见它慢慢飘了过来,虽然依旧看不到脸,可我看见了一只手,一只爬满蛆虫,还粘连着黑漆漆黏液的手。
手臂的表皮已经被黏液严重侵蚀,露出青白色的骨茬儿,上面还萦绕着丝丝黑气。
它略一停顿,然后朝我的脸伸了过来。
此时的我已经像被冻住一样,只有脖子以上能够活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只死亡之手朝我伸来……
我不知道那四个人去了哪?
但肯定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只是随意指了一条路,就得用一条命来还吗?
眼看那只手越来越近,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脏也砰砰跳个不停,我的鼻尖,甚至已经感觉到它手指散发出来的一丝寒意。
它已经开始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可现在的我连闭眼的力气都没有。
我说过,当人在面临死亡时,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为了活命,他会爆发出最大的潜力。
就在这时,我脑中灵光一闪,咬破舌尖,张嘴就喷出一口“真阳溅”。
这家伙刚刚冒头,就被我喷了一头一脸,顿时“嗷”的一声躲进黑暗之中。
它一退,我身上那种冰凉彻骨的压力也彻底消失,我身子一斜,栽进了庙中……
冰凉坚硬的地砖把我磕的一机灵,赶紧把爷爷放在墙角,用手死死掐住他的人中。
我不怕死,但不能连累爷爷!
爷爷说过,寺庙两码事,寺是官衙,而庙是祈祷供奉的场所。
但这两个地方,都是那些邪祟不敢随便靠近的。
我跌进庙里,那些黑影几次想过来偷袭,却都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所阻,好像被我用刀砍中一样,留下一地的鲜血后,再次退回黑暗。
爷爷吃痛之后,挣扎着醒来,见我全须全尾,登时老泪横流,“娃,都是爷爷不好,没能护得你周全。”
我也哭得稀里哗啦,说都是我年轻不懂事,不然也不会招惹这些家伙。
就在这时,本已关紧的庙门突然发出“轰轰”的响声,那家伙在撞门。
爷爷掏出三根香,指着院里一座石制的古老香炉,说道:“来子,赶紧过去磕头,不管是山神老爷还是水神娘娘,只要是正仙,都管用!”
庙门震天价响个不停,对方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破门而入,我也顾不得多想,点燃三根香插进香炉里,然后没命的磕头。
古庙年久失修,能让它们望而却步的,哪里是两道走风漏气的木门,明明是寺庙里残存的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