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这一句脆生生的称呼,叫得心颤不已,天呢,我有媳妇了,还是个这么漂亮可人的媳妇。
女孩儿被我一直看着,顿时娇羞不已,忍不住又随口道:“笨!”
我大着胆子拉起她的手,“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咱们是因何结缘,反正进了徐家的门,就是我媳妇。
以后只要有一口吃食,就不会饿着你,家里的大事小情全部由你做主,还有……”
我话没说完,就被一根葱管似的芊芊手指抵在唇上,闻着那沁人心脾的香气,我不禁意醉神迷。
我们彼此间并没有说话,都是以心声作答。
我这才知道,原来她叫忘芝,我突然有一股莫名的悲伤在心头浮现,当时只是有些惘然,过后才知道,原来人都是有预感的。
忘芝自小聪明伶俐,只可惜红颜薄命,在十五岁时丢了性命,之后因缘际会,成了落魂堂神主娘娘的座下童女。
“原来那童子也是个读书种子,只是天不假年,也难道早夭的宿命。
后来他被人砸毁了塑像,堂中又缺了香火,这才神性渐失,不然也不会便宜你!
娘娘念我多年伺候座下,才给我配了这桩婚姻,你……你要念着娘娘的好!”
忘芝说着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羞红了脸,就要转身的一刻,被我拥进怀里。
我们都是少男少女,自然不会太明白夫妻之间的乐趣,可也正因如此,一步步探究终于成了两人共同的乐趣。
忘芝有内媚体质,只是一个忘情的长吻,就让她好半天回不过气来,白亮的皮肤都变成了粉红色,看起来叫人欲望大增。
这一夜我们三番两次极尽欢愉,直到累得手指头都无法动弹,才相拥着一起睡去。
和那些阴物不同,由于接受了多年香火,忘芝和普通人没有两样,只是一身古装却让我不住跳戏,回想昨夜的癫狂,我不禁心颤不已。
爷爷跟着老舅去城里,说是要享受一下,其实就是为了给我们小两口腾地方。
一连三天,我们如漆似胶,享受着小夫妻之间特有的情意。
可惜好景不长,到了第四天夜里,院门被哐当一声撞开,那个穿戏服的女人再次出现在院中,紧随而来的,还有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相公,你在屋里待着,我去会会它!”
一道流光闪过,忘芝已经和那家伙扭打在一起。
那个穿着戏服的女人终于露出一副狰狞的面容,青面獠牙,神情凶戾,及腰的黑发随风飞舞,杀气腾腾。
忘芝却是脚步轻盈,一边对付女人还得一边防备蔓延至脚下的黑色液体。
刚开始还能游刃有余,到后来那些没了制约的黑夜四处出击,竟然变幻出许多个穿着戏服的女人。
一个敌人瞬间变成了十几个,忘芝立刻手忙脚乱起来。
见此情景,我急得跳脚,忽然想起老舅还留了不少东西,于是翻出一把糯米香灰搓成的弹丸,想都没想就甩了出去。
“嗷!”
一声声戾啸响起,就像受伤的野兽般凄厉绝伦,那些黑夜凝成的女人先后破灭,再次归于寂静。
而戏服女人瞬间抽身后退,躲过那些弹丸后,冷冷地盯着我,那张青面獠牙的面庞竟然开始变化出种种模样。
有清纯的女童,有天真的少女,有风韵的少妇,还有年迈的老妪,似乎一下子就走完了一生。
“哈哈,你们两个郎情妾意过得好潇洒,小畜生,毁了我的住处,还想活吗?”
说完,就朝我扑了过来。
我这才发现,忘芝早被它提在手里,整个身子正在慢慢缩小,似乎再过片刻,就会把她全部吸收……
虽然只相处了短短三天,但我们已经水乳相融,早就把彼此当成了亲人。
眼见忘芝受罪,我想都没想就跳进院中,朝女人冲了过去……
先是一把丹丸,趁着它偏头躲闪的档口,一包塑封的黑狗血就被我扔了过去。
女人摆手遮挡,正好被黑狗血浇了满头满脸,顿时惨叫一声,把忘芝扔了过来。
我连忙伸手接住,倒退着回到屋里。
院外的阵法已经被解除,可老舅在家里留了不少东西。
那家伙狂怒至极,却始终无法靠近,只好指挥身后如潮水般的黑色液体,一波接一波地慢慢消耗门上的符文。
忘芝虚弱至极,整个人轻飘飘的,似乎随时都可能被风吹走。
“忘芝,挺住,等老舅回来,一定有办法的!”
“相公,来不及了,我本来也和它一样,只是受了无数香火,才会虚像凝结。
如今,被它吸取了我多年积攒的法力,我很快就要烟消云散了!”
我登时热泪奔流,“不行,你是我媳妇,是我的家人,不能走,也不能散。
咱们去找神主娘娘,她一定有办法的!”
院外传来女人尖利的笑声,“哈哈,落魂堂今早就被我迷惑的一个家伙,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庙都没了,一个土坯泥塑管什么用?”
不可能,一个连童女都打不过的阴物,怎么敢动落魂堂的主意?
但忘芝却微微点头,她大概可以感应到。
“它不敢动,可它迷惑的人却没什么忌讳,娘娘恐怕真的已经金身粉碎。”
“那就找老舅,咱们去大城市,总有人能治得了它们!”
忘芝摇头,之后临空虚抓,把那本书递给我,“拿着,这本《平鬼策》是盖世奇书,不能落在坏人手里。”
躺在我怀里的忘芝越来越轻,到最后我甚至能透过她的身体,看到地面,她已经快虚化了。
黑色液体继续侵蚀着正屋上的符箓和阵法,那些本来金光闪闪的符箓也渐渐变得黯淡无光。
忘芝满含热泪地看着我,然后轻声道:“能和你做夫妻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你要好好活着!”
说罢竟然化作一阵清风从我手里溜走,之后蹿到院中,身形不住变大……
女人在院中大喊,“你要干什么,想比境界吗,你还差得远,小心招来天雷劈死你!”
忘芝不理不睬,身形继续变大。
女人似乎察觉到什么,大叫道:“快拦住她,她要招来天雷,和咱们同归于尽!”
那些黑色液体顿时化作一道道黑龙冲天而起,想要控住忘芝,防止她继续变大。
我也瞬间反应过来,冲着天幕大喊,“忘芝,不要,不要……”
本来月色清朗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已经有闷雷声开始密集地响起。
女人见状,顿时惊骇地大叫起来,“走,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那些本已把忘芝困住的黑色长龙,顿时惊慌失措想要离开,可忘芝早就把它们紧紧揽在怀中,任凭它们如何挣扎摆脱,却死活不肯松手。
而那个女人早已和黑液融成一体,根本无法一人逃脱。
乌云越积越厚,到最后就像是举世间最浓稠的墨汁堆积在一起,简直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轰!”
一道球形闪电过后,大地亮如白昼,几十条如火龙般的闪电从云层中蹿出,全部击打在黑液和忘芝的身上。
一阵焦糊的气味弥散开来,之后又是一阵紧似一阵的雷声。
女人气急败坏,几次想要逃走,都被忘芝死死拽住,只能惨叫不绝,却无法摆脱雷电的击打。
天地不平则鸣之以雷,雷电是这世间所有邪祟最惧怕的事物。
忘芝却为了我,不惜魂飞魄散,也要和对方同归于尽,这番情意我这辈子怎么能还的完?
我扒在门框哭着喊道:“忘芝,别死啊,咱们是亲人啊!”
雷电渐渐散去,之后就有豆大的雨滴纷纷落下,院中已经没有了女人,也没有了几乎可以模仿任何形状的黑色液体,更没有了忘芝。
我蹲在漆黑的雨夜里,哭得像个丢了玩具的孩子……
爷爷是第二天在野地里找到我的,我发了高烧,一直没法退的高烧,然后被送去了县医院。
二十天后,我出院时,竟然足足瘦了二十斤。
爷爷看着有些心疼,还不住安慰道:“娃,万事万物都有定数,你和忘芝缘分到了,就得分开!”
老舅也说道:“是啊,那东西死了,棋盘山除了一大害,都是忘芝的功德。
世间赏罚公道,老天看得见!”
“爷,我只是有些心疼,日子该过还得过,我明白。”
出院后,我请了长假,然后上了山,落魂堂已经被烧得七零八落,比原来还要凄惨。
但我要把它修好,用手提用肩扛,要凭我自己的力气把它修好。
人家说有庙才能住神仙,说不定等庙好了,忘芝就又回来了……
一座庙整整让我忙活了三个月,才算见了眉目,当然这也少不了老舅和爷爷的帮衬。
等到新庙落成的一刻,我大哭失声,忘芝忘芝,你到底是要我忘之,还是要我记得啊?
当夜,我做了个梦,又梦到我们结婚的那些日子,忘芝经常会戳我的胸口,然后呢喃道:“笨,我在你心口种下一颗豆子,好叫你忘不了我。”
我再次在半夜醒来,下意识解开外衣,只见我的胸口上赫然有一颗黑豆大小的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