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登时惊得寒毛直竖,什么情况,胡可至多也不过二十出头,怎么会跟人有五十年的仇怨?
胡可原本哭得期期艾艾,可听了这话却突然站了起来,直勾勾盯着老舅,目光如刀说道:“瞎子,我师父已经死了,她说你们发过誓,生不能共寝死也要同穴,我这就送你过去……”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苍老,活脱脱一个年迈的男人。
老舅沉默良久,听到这个讯息后情绪非常低落。
我轻轻把门关上,看样子胡可被人上身了,光天化日就能毫无顾忌走进人家,对方手段之强简直匪夷所思。
“朱瞎子,你是越来越不长进了,我师父不如你,可好歹也收了我们几个不成器的弟子,你看看你这俩徒弟,简直就是废物。”
说话间一个箭步朝我冲来,没等我有所反应就一指头戳在我肋下。
我顿时全身酸麻,倒在地上。
老舅紧紧攥着竹竿,冷声道:“祁东来,我师妹可没你这么下作,怎么专挑孕妇下手,就不怕天打雷轰吗?”
“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人,呵呵,她手上可有两条命呢!”
说完,一个踏步就到了老舅跟前,抬手就甩出一张紫色符箓。
老舅说过,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画符若知窍,惊得鬼神叫。
符箓分金银紫蓝黄,上次对阵那个戏服女人,他就废了两张金纸符箓,据说是他师父留下的,他现在也写不了金色符箓。
这家伙一上手就是一张紫符,可见实力不俗。
老舅既要躲闪对方攻击,还不敢伤了孕妇,只好用竹竿戳戳点点,我这才明白他一直不愿意接这趟活,或许早就看出背后有人谋划,可惜被我这个愣头青给破坏了。
狗子见状也张牙舞爪扑了过来,可结局比我还惨,竟然被对方一指头戳得昏死过去。
我躺在地上不能动弹,就只能看着两人过招,眼见那家伙仗着老舅不敢近身,竟用头、肘、膝当成了武器,出手狠辣,步步紧逼。
不仅如此,我见她右手抓着一把银针,每走几步就轻轻扔一根在脚下,银针立时钻入土里,就像是有生命一样。
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干吗,但肯定没什么好事,于是拼命挣扎。
就在此时,胸口忽然传来灼烧的感觉,我顿时浑身一颤,身子竟然能动了……
胡可此时凶猛异常,一拳一脚都带起呼呼的风声,院里的石凳石桌早被她踢的四处飞散,老舅也步步后退,狼狈异常。
“祁东来,你不要逼人太甚,我当年和师妹的事你们这些小辈最好不要掺和,你真当我不敢动手?”
胡可听了大笑起来,“朱瞎子,想要让我放过你,倒也不是不行,五行令拿来!”
老舅听了冷哼一声,问道:“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孝顺,说,我师妹怎么死的?”
他一直退守,一来是不想误伤孕妇,二来也不愿伤了和气,毕竟此人也算他的师侄,现在这家伙图穷匕见,老舅自然也就不再客气。
“朱清泉,你真以为我是为了师父报仇的?
在我眼里,你已经是个死人,我也不妨告诉你,老太婆就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软硬不吃,临死前也不肯吐口,还指着你为她报仇,哈哈,笑死我了!”
老舅气得浑身哆嗦,“你……你竟然欺师灭祖,杀了她?”
说完他竹竿一甩,掀起一阵气浪,狠狠砸在胡可身上。
老舅的竹竿有讲究,是巫山的湘妃竹,又在庙里祭炼了十几年才制成。
胡可挨了一下,登时惨嚎一声迅速后退,老舅也随后紧追,走了几步却眉头一皱,僵在原地。
“呵呵,怎么不走了?”
胡可揉着肩膀问道,“朱师叔,我的五阴阵如何?”
“这么阴毒的阵法,你又害了多少人?”
老舅像是被什么人捆住手脚一样,拼命挣扎却死活也挣脱不了。
“还不都怨你们这帮老顽固,早点把五行令给我,我至于损耗阴德去害人吗?”
他左手一抬,“啪”的一声,老舅左脸就肿起老高,就像是被隔空扇了一巴掌似的。
“五行令是惊门令牌,令牌在手惊门听令,你一个无德无能之徒,凭什么获得?”
“那我就把你敲骨吸髓,再炼了你的魂魄做灯油,让你百世不得超生!”
说完,胡可右手弹指,老舅顿时像被人用锤子砸中胸口,立时喷出一口老血,模样凄惨。
老舅抬手下压,那些冒头的银针顿时陷入土中,他紧走几步,竹竿再次扫出,顺手甩出一记符箓。
“轰隆”一声,一道旱雷凌空炸响,胡可激灵灵打个冷战,不由得后退几步,掏出几枚银针扎在头顶胸口几处大穴,之后划破右手,洒向五阴阵,那些银针再次浮出地面,老舅又被困住。
“旱天雷震魂摄魄,对我没用!”
说完胡可取出一只葫芦,笑着对老舅说道:“朱师叔,现在说还来得及,要是说得迟了,可就遭罪了!”
老舅此时心急如焚,却一下也动弹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家伙掐诀念咒。
葫芦里飘出一团黑气,慢慢飘向老舅,胡可眼见就要大功告成,顿时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哈哈,没想到执掌五行令的朱清泉也有今天,等我拘了你的魂魄,不怕你不招!”
老舅不由得仰天长叹,“天呐,这是老天要灭我惊门吗?”
就在此时,胡可突然蹦起老高,惊叫道:“谁,是谁下的针?”
之后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老舅以竹竿探路,到了胡可身前,一番摸索,才恶狠狠问道:“来子,你怎么知道下昆仑能离魂?”
我被吓得一哆嗦,“什么下昆仑,这家伙要杀怎么,我就扎了他一针,死了?”
老舅这才叹口气,嘟囔道:“也是,怎么可能呢?”
他掐人中把胡可弄醒,然后说她被人利用,要是可能的话就远走他乡,最近别回来。
胡可死活不肯,说家里已经死了两口人了,再这么下去,全家都得死绝。
老舅送了她一张符箓,说救不了她,需要自救,最好是把那件事说了,要不然一尸两命是迟早的事。
胡可吓得大哭失声,这才抽抽搭搭把事情说了。
原来,她丈夫和她结婚多年都没有子嗣,就在外面包养了一个,不到一年还真怀了孩子,她知道后一时恼怒,就用钱雇佣了那个瘸子,趁着丈夫不在,把那个小三活埋了。
瘸子死得惨,就是被那个怀了孩子的女人活活砍死的。
“瘸子离魂你也是,不然不会被那家伙趁机上身的。”
胡可抱着老舅跪倒在地,“大师,这么说她找来了?我该怎么办,我的孩子呢?”
“她一直都在!”
胡可惨叫一声,站起来就跑,片刻就没了踪影。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是去自守还是继续冥顽不灵,抵抗到底,直到半年之后,我才在报纸上看到她的消息。
老舅拿两只黑窟窿瞪着我,又问了一句你真不知道下昆仑是啥?
听到我摇头,这才安心,然后点醒狗子,和我们回到屋里。
刚才的一场恶斗显然让他受了重伤,说着说着就咳出血来。
“狗子,你去大巴山小张村找一个叫李福全的人,这辈子就在那里待着吧!”
对于狗子老舅就像亲儿子一样,是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竟然让他从此之后再不出世,我隐隐感觉到一阵不安。
“来子,按说你是徐家的孩子,本不该拜在我门下,可因缘际会已经如此,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何况你命运多舛,本就该是八门的人!”
我是头一次听他说起门派的事,心头很是疑惑,惊门不是八卦其中的一门吗,怎么又成门派了?
老舅自顾自倒了一碗茶水喝了,“惊门是一派,江湖八门之首,最大的一门。”
我登时来了精神,没想到老舅还是门派中人,刚才那家伙称他是惊门里罕有的天才,应该是前途无量,人中龙凤才对,怎么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而那家伙口口声声说的五行令,又是什么东西?
这都什么年代了,难道一块令牌真能让人俯首听命?
我心中有无数个疑问想要问,可老舅却不紧不慢,甚至喝完茶水还泡了包面吃,等吃喝完毕,才笑呵呵说道:“你不是一直想听你曾祖的事吗?我这就全都告诉你……”
点起一锅旱烟,老舅才在烟雾缭绕中娓娓道来。
山野庙堂,市井江湖,其实往大了说都是江湖,而江湖日久也就衍生出八大门派,分别是惊、疲、飘、册、风、火、爵、要八门。
这八门几乎囊括了江湖上所有的行当,所以被称为江湖八门,而惊门就是八门之首。
惊门主要是研究人的吉凶祸福,为人指点迷津,像他这样懂命理测吉凶的术士,就算是惊门中人。
江湖八大门,之所以会惊门为首,是因为它研究的是大道衍化,一旦精通此术,则其余七门皆可触类旁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