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铁镇

第九十四章 不在名单内(6) 领取口令

发布时间:2020-08-19 12:00:00

“哐!”地一声,监狱的大门在身后合上,发出一声巨响。

雷纳德拿着自己的随身物品,一脸茫然地站在监狱门口。

自从两天前收到那封信说,他主动行贿的事曝光,导致器官移植管理会对他展开调查,继而取消安德莉亚排队资格的事,他的世界仿佛崩塌了一般,所有的期待、信念都不复存在。

原本满心期待,数着日子等待刑期结束,早日回家与妻女团圆,现在却被满腔羞愧替代。

虽然卢克告诉他,米兰达请了律师重新提起上诉,在律师的努力下,以患者尚不具备自主能力为由,为安德莉亚争取到了重新排队的资格,但一案不两审核的原则,之前判决并没有撤销,4年的等待全部化为乌有,以安德莉亚目前的身体状态,哪里还有重新排号等待的时间呢?

明晃晃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雷纳德心中却茫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嘀嘀——”汽车的喇叭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马路对面,是好友卢克来接他出狱了。

“安德莉亚还在医院,她的情况尚好,还不知道你的事,也不知道排号的事……我想你一定急着见她,但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实在不合适,还是先回家打理一下吧。”

“米兰达呢?”雷纳德问起了自己的妻子。

“她的情况不太好,排号被取消的事对她打击太大,请律师上诉重新取得排号资格的事,似乎花了不少钱,她最近压力很大。”说到这里,卢克脸上显露出一丝尴尬,作为雷纳德的至交好友,在金钱上帮不上忙,是他感到十分愧疚的事。

卢克的话让雷纳德更觉心中沉重,看来家中的经济情况不太乐观:“她之前说要找工作,我还对她发了脾气,现在想想真是太不应该了。”

“找工作?”卢克语带疑惑,“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经常去医院看安德莉亚,顺便帮一些小忙,可是从没听说过米兰达有在做什么工作啊。”

“是吗?也许是她不好意思告诉你吧”雷纳德想了想,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

虽然之前因为这些小矛盾吵了架,但都是过去的事了,他现在已经重获自由了,有信心可以重新开始,把一切导回正轨。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很快便来到了雷纳德的家。

按下久违的数字密码,打开家门,雷纳德与卢克却惊讶的发现,原本温馨雅致的小屋,现在却空空荡荡,电器家具通通不见了,客厅的地板上摆着几个纸箱。

“这是怎么回事?”雷纳德惊呼!

他转头望向卢克,却发现好友也是一脸惊讶,显然对这变故毫不知情。

听到门口的动静,米兰达从房间里走出来,她戴着口罩和防尘帽,显然正在收拾东西,见到雷纳德与卢克,她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随后转为惊讶,恍然,懊恼……

“今天是你出狱的日子,我竟然忙忘了……”

“这是怎么回事?”雷纳德伸出手,在屋内比划了半圈。

他这一问,米兰达脸上的表情更显尴尬,她瞥了一眼卢克,欲言又止。

“说啊!”雷纳德却没有顾及这些,他急切的想知道自己不在的日子里,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我把房子抵押了,现在还不出钱,银行打算收回房子……”在雷纳德的逼问下米兰达轻声的说出这个惊人的信息。

“什么?你竟然把房子抵押了?”雷纳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也算是小有恒产,可是仅仅三个月不到,妻子竟然到了抵押房产的地步?他不气反笑,接着问,“你究竟做了什么?竟然三个月就败掉了所有的财产?到了要抵押房产的地步?”

听到丈夫这样说,米兰达也是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我?你在指责我?你竟然以为现在这该死的局面是因为我的过错导致的?”

卢克也是一脸惊讶,显然是现在才知道这件事,然而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卢克赶紧充当和事佬:“嘿,雷纳德,别怪米兰达,你不在时,安德莉亚经历了三次重要的手术,前两次都收效甚微,第三次,医生为她植入了最新技术的心脏起搏器,才勉强稳定住了孩子的病情,但是几次手术下来,费用实在太惊人了,米兰达一定是没有办法了才会去抵押房产的。”

“就算钱不够花,到了要抵押房子的地步,她也应该跟我商量一下。”雷纳德怒火冲天,“她没有办法,不代表我没有办法!”

“你有办法?是,你是有办法,你的办法就是去行贿?害了你自己不说,连带安德莉亚心脏移植的排号资格都被取消?”米兰达声音哽咽,这些日子,她经历的苦难挫折犹如海啸,一波高过一波的向她袭来,在狱中的雷纳德对她的遭遇毫不知情,才一回来却对她横加指责,“你是一个成年人,做任何事之前请你思考一下自己身上的责任,指责别人之前,也请你思考一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

“够了!”米兰达的话正好击中雷纳德的痛处,不知是对自己错误决定的悔恨,还是对司法判罚不公的愤恨,使他头脑一热,伤人的话不经大脑便脱口而出,“要不是你拿来那张名片,我也不会去联系那个骗子!”

话音未落,雷纳德便后悔了,可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已经无法收回了。

米兰达难以置信的望着他,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他温文儒雅的丈夫口中说出来的,她全身发抖,竭力控制自己,不想用更难听的话去攻击对面这个与她共同生活十多年的人。

“出去……”空荡荡的屋子里,一片寂静,米兰达颤抖的声音因为共振产生了微弱的回声。

在卢克的拉扯下,雷纳德不情愿的离开了这个已经不属于他的家。

在卢克家里,雷纳德将自己打理了一番,修剪了头发,剃去了乱糟糟的胡子,又借了卢克的西装,看起来似乎又回到了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职业会计师的模样。

打理妥当,他立刻赶往医院,算起来,他与安德莉亚有三个多月没见了,自孩子出生以来,他从来没有这么长久地与她分别过。

病房里静悄悄的,安德莉亚静静地睡着。

在她的床边,圆滚滚的智能护工正移动机械臂,用金属的机械指在床头医疗器械的面板上点点戳戳,雷纳德看了一眼,认出那是安德莉亚的血氧指标。

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在椅子上坐下来,雷纳德凝视着女儿苍白中泛着一丝青灰的脸色,想起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心中感到愧疚万分。

安德莉亚仿佛感觉到什么,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接着慢慢睁开了眼睛……

当她看清眼前的人时,似乎有点不感相信,试探着问道:“爸爸……我是在做梦么?”

“亲爱的,你没有做梦,是爸爸回来了!”雷纳德轻声答道。

“真的?爸爸!你终于回来了!”安德莉亚闻言从病床上猛地坐了起来,扑进了雷纳德的怀里。

雷纳德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他紧紧抱着女儿孱弱的身体,正要说什么——

一个煞风景的声音从两人身边响起:“心跳过快,请不要激动——心跳过快,请不要激动——”是智能护工监测到安德莉亚过快的心跳,发出的警示。

雷纳德赶紧将女儿安置回病床,安德莉亚也赶紧深呼吸,平复过于激动的心跳。

“对不起,没能陪在你身边,你一个人呆在医院一定很孤单。”

“怎么会呢?有妈妈、外婆和安德鲁陪着我,我一点也不孤单。”

“安德鲁?”雷纳德对这陌生的名字感到好奇。

“就是他呀——”安德莉亚指了指病床边的智能护工,“他叫安德鲁,妈妈工作,外婆回去休息的时候,都是他陪着我的,我们两个现在已经是好朋友了!”

“是么?跟我说说安德鲁的事吧……”

……

雷纳德回归之后,每天都会去医院陪女儿,安德莉亚并不怪他几个月不见人影,父女俩的关系还是像以前一样亲密,但是雷纳德和妻子之间却仿佛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鸿沟。

雷纳德心知由于自己不了解情况,说错了话,伤害了米兰达,他几次想去道歉,可是米兰达显然还在气头上,总是躲避着他。在孩子面前,米兰达仍然与他扮演着恩爱夫妻,一出医院便分道扬镳,半句多余的话都不愿给雷纳德。

房子被银行收回后,米兰达搬去了父母家住,雷纳德则在卢克的坚持下,搬到了他家的地下室暂住。

由于假释条例,雷纳德除了不能离开公岛、每周都需要向自己的假释官汇报行踪、还必须在一个月内找到一份合法的,具有正式雇佣关系的工作。

最初雷纳德天真地以为以自己学历与经验,即便进过监狱,也不难找到一份新工作,可是三个月的刑拘给他留下了终身抹不去的案底,眼看一周过去了,现实给了他重重一击,他终于意识到,如今家底清白的人都未必能找到工作,更别说他这样子有过前科的了。

为了找工作,他甚至回到了从前的公司,老板杰瑞米热情的接待了他,可当他谈到工作的事情时,杰瑞米一脸难办——

“因为之前的事,你已经被吊销了会计师执照……”

“是的我知道,我没有奢求重新做回注册会计师,只是希望能回公司,哪怕做一些助理的工作,你知道的,我的专业是这个,我的业务能力你都看在眼里的……”雷纳德尽力为自己争取着机会,这些话都是从前一板一眼的他无论如何说不出来的。可是即便这样放低身段,他也没得到期望的答复。

“雷纳德,我们一起共事那么多年了,你是什么人品我很清楚,我相信,要不是为了安德莉亚,你绝对不会做这样违法的事。但是……”话锋一转,杰瑞米接着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干我们这一行,诚信是立身之本。如果被客户知道,我们还在聘用你,这对公司的信誉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所以一码归一码,别怪我无情,雷纳德,怪只怪你不该以身试法。”

……

小酒馆里,雷纳德想起之前自取其辱的经历,自嘲的笑了笑,接过酒保递过来的伏特加,朝嘴里狠狠灌了一口。

现在,他早已抛弃了挑选职业的傻念头,只要能找到一个容身之所,哪怕是再低贱的工作,他也不会介意。

“这些疯狂的科学家,真是什么事都能想的出来!”酒保的声音打断了雷纳德的思绪,抬起头,朝着酒保的视线方向看去,小酒馆那块仿佛上个世纪存留下来的老旧液晶屏里,一个新闻标题吸引了他的注意——

机械心脏移植技术首获成功,即将展开临床研究

“嚯!这才几年,居然连心脏移植也开始搞起了?”一名酒客感叹道。

“就是,再过几年,不知道会不会弄个机械大脑移植出来。”他的同伴附和道。

隔壁桌却有人有不同的观点:“这些搞机械移植的神经病,迟早得搞出祸事来!”

“你这话就不对了,在我看来,机械移植是好事啊!”

“就是,造福残疾人,造福那些先天有器官缺陷的人,挺好的。”

“好什么好!前不久那个移植了机械手的神经病,在大剧院伤人的事你们忘了?”

“也是,这得好好管控啊!不然这些做了机械移植的人捏死咱们普通人就像捏死只蚂蚁似的?太吓人了。”

“哎,你说,这要是移植了机械脑,这人……还是人么?”

“我还是觉得挺好的,在座各位,扪心自问,要是突发意外面临生死抉择,估计二话不说求着人家给你做移植。”

“别做梦了,你就是有这个心,你有这个钱么?”

“嘿!也是,这家伙,死贵死贵的,我可移植不起!”

酒客们高声发表着自己的观点,雷纳德却感到自己的心越跳越快,急忙打开自己的腕式电脑,找到这条新闻,发现这是一条公岛官方媒体两分钟前发布的视频新闻,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传入雷纳德的耳朵:“本台新闻,公岛第一起机械心脏移植案例目前已完成动物实验,据悉即将进入临床研究期,下面请看记者从前方发来的报道——”

镜头从演播室转到室外,屏幕里记者正在采访一位身穿白大褂,双鬓花白的先生,雷纳德注意到屏幕上一闪而过的字幕——

公岛机械心脏移植专项研究组负责人:奥兰德医生

镜头下,这位医生正在向记者介绍机械心脏工作原理,在一堆雷纳德听不懂的专业术语之后,医生终于提到了一个让雷纳德激动万分的信息。

我们从此刻起向全世界征集志愿者协助我们进行临床研究,我们将在所有志愿者中挑选符合研究需求的患者,并且提供最好的医疗资源,费用全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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