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胎

第十一章:王听话 领取口令

发布时间:2015-08-19 22:38:18

我家的院子是狭长类型的,两侧各是一排瓦房。中间是条走道,宽度大约是五米多的样子。而摆下这个桌子塔,几乎将走道给堵住了。所以当王半仙从高处跳下来,就不可避免地落在了我家的屋顶上。

咣的一声大响,一些碎瓦渣子顺着屋脊往下簌簌滚落。这可是我家新盖的堂屋,才住了一年多,瓦还是红色的哩。我母亲脸色变得苍白,嘴唇哆嗦得啥话也讲不出。

打开门进屋一看,屋顶上赫然多了一个大窟窿,倒是让屋子里明亮了不少。地面上一片狼藉,王半仙正倒立着竖在一座立柜上,头攮进去了,膀子还在外面,身上血拉拉的,一动不动。

见状,我母亲拍着大腿干嚎起来,撕心裂肺。

她太心疼这间屋子,当初为了盖好它,花掉攒了多年的积蓄,再加上东借西凑的,十分不易。这才住多长时间,不是这儿多出个窟窿,就是那儿多出个窟窿,前几天刚把墙上的窟窿给补了,泥巴还没干透,这又该补屋顶了。

说来也奇怪,当王半仙从最上面跳下来后,那些摞起来的桌子马上恢复了静止,半点儿都不再摇晃。

爬到立柜上,我父亲抱住王半仙的身子往外抽。一开始抽不出来,便咬牙加劲,使得胳膊上的肌肉疙瘩隆鼓,脑门上青筋冒起。

嚯嚓一下子,我父亲的个头突然矮了半截子。原来是将柜顶给踩穿了,两条腿漏了下去,还给卡上了。

好在同时也把王半仙的身子给拔出来了,却是没了脑袋,大量的血水子从断颈处哗哗地往下流,跟倾盆往外倒似的。把我父亲给吓得噌地放了个响屁,抖晃着尿了一大裤子。

然后,我父亲用力将没脑袋的身躯往外一丢,正好掉在了我家的床上,断颈处挨着了枕头。枕头很快就被汩汩外流的血水子给浸透了。气得我母亲跳脚大骂,你往哪儿扔不行,非给扔床上,你个傻龟孙,是不是恁娘往外生你的时候把脑门给你夹了。

“妈了个逼,骂我中,不能带着俺娘骂!你给我照顾着点儿你那个破嘴啊!”父亲恼了,给出警告。

“就骂了咋地,恁娘那个臭包子!”母亲正在火头上,不怕死地挑衅了一句。

“中,你中,我看你是想挨打了,中,给我等住,我杨老三定不负你!”我父亲像打了鸡血似的,激动得不行,粗暴地摇动身子,将自己的腿一挣一挣的,企图从立柜上的窟窿里抽出来。

可由于用力过猛,将立柜给带得歪倒下去。

砰!我父亲的脑袋重重地磕到床帮子上了,绊住立柜不再往下歪。立柜上的门咣当开了,一颗人头从里面骨碌碌地滚了出来,溜到床底下去了。

再看我父亲,脑门被床帮子磕得肿起老高,呈黑青色。他人歪咧着嘴巴倒吸凉气。

又折腾了好几下子,总算将腿从立柜里给拔出来了,我父亲还没来得及站稳当,就急着冲过去挥拳打我母亲。

而我母亲早在手里攥着个擀面杖等着呢!见他这样,就抿尖嘴巴瞪圆眼,大幅度抡开擀面杖,狠狠一杖子敲在我父亲的脑门上。这边脑门本来就肿得老高,再被她用个硬梆梆的棍子这么一敲,顿时就崩开啦,血花迸溅的。

杀猪一样的嚎着,我父亲捂着脑门子,跌跌晃晃,倒在地上,疼得俩腿一蹬一蹬的。我母亲暂时安全了,人一下子变得威凛起来,将擀面杖子往膀子上一扛,指着我父亲喝骂:“给你个好人不知道好,非逼我变成孙二娘!”

在旁边看了半天笑话的两个大娘,这才开始劝架,合拢不住嘴,牙花子一直吃吃地露着。

可是不管怎么劝,我父亲一直趴在地上,就是不肯起来。可能是真的起不来,因为疼得身体一直打摆子。

这种情况逼迫得妯娌三个只好挑起大梁,主事了。

她们打算把王半仙的头颅给捡回来,毕竟死这么惨,好让人家能留个全尸。

当掀开床单子,往床底下瞅的那一刹那,半跪在地上的三个妯娌全都怔住了。

只见墙上才补上没多久的那块地方,又重现一个大窟窿,甚至比以前那个还大。我母亲气得嚎啕大哭起来,说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二大娘抖着手把那颗脑袋拉出来了,立马也哭起来,哭得比我母亲更厉害,连说不活着了,站起来就要往桌角上撞,幸亏被我大娘赶紧给抱腰拦住了。

王半仙的脑袋不见了。

她们找到这颗是我二伯的。

悲痛之余,还是要处理后事的。

经过一番商议,终于由我母亲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那就是将我二伯的脑袋和王半仙的身躯缝起来,伪装成我爷爷的尸体放入棺材里。

先蒙混过关再说。

由于太过于悲痛,我二大娘决定不参与这项任务了,领着一帮孩子回家偷着哭去了。

屋子里就剩下我父母和我大娘,还有他们的孩子。我大娘让她那三个孩子们也回家去了,说这里场面太血腥,恐怕会给他们造成心理阴影。至于我,这儿本来就是我家,还能撵我去哪儿呢。

说干就干,事不宜迟。

关上门后,我母亲翻出针线包。我父亲就住二伯的脑袋,我大娘扶住王半仙的无头尸。三个人咬着牙憋住气,就开始忙活起来。

经过半天的穿针引线,把创口给密密匝匝地缝了一整圈。我母亲说试试看看还掉不啦。让我父亲松开那颗脑袋。我大娘则抓住尸体的肩膀用力摇了摇。说还行,脑袋掉不下来了。

他们三个互相对视了一下,然后慢慢裂开干巴巴的嘴唇笑了起来,比哭还难看。

但接下来还有一个问题令人担忧。就是我二伯的脸跟我爷爷的脸长得并不一样。到临葬之前,要给遗体进行口塞铜钱,清水洁面等仪式,那还不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露馅么。

想来想去,还是我母亲又给想出来了个法子。

她烧开一壶水,浇在了我二伯的脸上,登时滋滋冒起白烟,本挺俊秀的一张脸给烫得血肉模糊,再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她说天气这么热,咱爹的尸体早就腐烂了,这烫烂了跟腐烂了差不多,就是现在还没那种恶臭,估计在棺材里捂一天应该就有了,大不了到时候让我家瞎伢子站旁边,他身上不正好有那种难闻的腐臭味儿么。

到了夜晚,众人皆散去之后,我们几个将拼凑起来的尸首给运到灵棚内,换上衣服,装进了棺材里。还往尸体脸上蒙了一张黄纸,用撕开的高粱秸秆卡住。这就叫遮死样子。

今天晚上轮到我家守灵了。我母亲不想守了,说这又不是咱爹的尸体,守不守起啥劲。但我大娘坚决不同意,她说最近这些事儿发生得越来越邪乎,咱必须要把这具尸体给看紧了,万一再丢了明天咋弄,明天就要给咱爹下葬了。

没办法,只好照常守灵。我母亲让我一人回家去睡,她和父亲俩人结着伴。我央求着说,娘,让我也留下来吧,我不敢一个人住咱那家里。可他们始终不依,硬要赶我回家,否则就要开打了。

回到家里,面对一屋子的凌乱不堪,我并没有什么睡意,但也闲着无事可做。只好干躺在床上,瞪着眼瞅屋顶上的大窟窿,可以看见天上的些许小星星,伸出手指头数来数去,慢慢地,就于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半夜里被一泡尿给憋醒后,我起身到院子里给撒了,正抖着小鸡鸡时,不经意间一抬头,看见对面不远处正站着一个人。他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个子特别高,脑袋很大,好像也正在瞅着我。碍于夜色太浓,我瞅不清他的脸,便壮着胆子慢慢地迎了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个头上罩着瓦罐的家伙。

瓦罐是囫囵的,也没开出俩窟窿把眼睛给露出来。当我们之间隔着一定的距离时,他开始慢慢往后退。我每往前迈一步,他就往后挪一下。根本不打算和我靠近。

一开始,童心未泯的我,觉得这样挺好玩。等我没了耐心的时候,才发现我已跟着他出了我家院子,来到了我大娘的家门前。然后那人就把头上的瓦罐给摘下来了,原来是我大伯。

这人现在是个傻子,我虽然年纪幼小,但也不屑于和一个傻子玩。懒得再理他,我便转身往回走。可我大伯又把瓦罐罩在头上,撵着我过来了。

当经过一条深邃的胡同时,他还撵着我,我恼怒了,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朝他用力扔了过去。

令人稀罕的是,他仿佛是长了眼睛,一伸手便接住了那块砖头。我不由得愣住了。我大伯又把瓦罐给摘下来,吐舌头做个鬼脸,开始慢慢转动脑袋。这个动作看似无聊,可当一个人把脑袋转动个三百六十度时,我再也无法镇定了,扯着嗓子嗷起来,朝着大街上灵棚的方向跑去。

有啥事儿找爹娘,天塌下来他们也能给撑得住。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当时我的确还太小。而且还十分孤独。

我气喘吁吁地赶到灵棚内,看见父母俩个正躺在草席上睡得正香,上前去蹲下来,喊醒了他们,说俺大伯在后面撵我嘞。

揉着惺忪的眼睛,母亲冷不丁地朝我脸上扇了一巴掌,说你不搁家好好睡,瞎跑出来干啥。父亲忽地一弹而起,大喝一嗓子快起来。吓得母亲一个激灵,赶紧站起来将我搂在怀里,问咋啦,干嘛一惊一乍的。

“你看那是啥?”父亲朝前面一指,声音都变了。

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瞧过去。只见有个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家伙正弯着腰站在供桌前偷东西吃。他慢慢地扭过头,盯着我们看了良久,突然嘻嘻一笑。我看到他戴着个红帽子,上面有三个白字:王听话。

“王听话”这三个字是王福德教我认识的,故而我在未上学之前就识得。

桃木生 说:

各位,今天有事儿耽搁了,就更了一章,不好意思,明天多更几章,谢谢支持,求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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