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砰!”太行道观的大门被踹开了,少年郎背负半卷皮革,腰系古朴小钟,愤愤的走了出来,口中还不满的说着:“哼,有这么坑徒弟的吗!恩?这破革能盖住脚吗?这么小的钟够我吃饭吗?”
他转身,朝着太行道观大声喝道:“别以为我离开你就不能活!你走了,我还不稀罕留在这里呢!”
道观里空荡荡的,一草一木皆孤寂,并没有人回答他。
“老家伙,这次来真的,不开玩笑了?”少年郎颤声道。
桃树独立在湖水旁,偶有几片花瓣凋零,也是无声无息的。
“被抛下一次就算了,还要被抛下第二次,桃树至少有湖水作伴,可我呢,什么都没有……”少年郎自嘲一笑,轻轻的将相处了十七载的太行道观深锁,转身离去。
山路崎岖难行,他回望了一眼被树梢逐渐遮掩的道观一角,目中再无留恋。
不知不觉中已至山脚下,少年郎望着眼前的苍茫大地,一时间感伤不已,不知该何去何从。
“道友!道友请留步!”
就在这时,身侧传来阵急促的呼喊声,少年郎偏头,只见一个二十多岁,背负长剑的年轻人,正招着手从远处快步走来。
“这位道友,可是去往那千里烟波旁的断南城?”来者白衣翩翩,热情的问道。
“断南城?”少年郎一愣,心想:“既然无处可归,那便四海为家,去那未曾听闻过的断南城瞧一瞧又何妨。”
不过这天下,似乎没有他听闻过的地方。
此刻应答道:“正是去那断南城。”
“那真是太巧了,在下也是去往那里,正愁路上枯燥乏味呢!”那年轻人一拍大腿,热络相邀道:“眼看还有一天的脚程,不如你我二人结伴而行如何?”
“好啊,不结伴而行我哪认得路啊。”少年郎严肃开口。
“什么?”那白衣年轻人一怔。
“额没什么没什么!”少年郎挠挠头,一脸的笑意。
年轻人也没有多问,彬彬有礼的做辑道:“对了,在下张雍,敢问道友何名何姓?”
少年郎眨巴眨巴自己明亮的大眼睛,同样学着他的样子拱手做辑,有模有样的说道:“我叫余木。”
余木,是老道士给他起的名字,一笔一划,都满是关于他的记忆。
“榆木?”张雍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突然,余木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忙辩解道:“是剩余的余,木头的木,可不是什么鱼目混珠那个鱼目!”
这是老道士叮嘱过他的,说只要逢人问起名姓,一定要多加这一句,他只是暗暗记在心里,却不知道老道士转过身时笑的花枝乱颤。
“咳咳,当真是个千古难得一见的好名字啊!”张雍嘴角抽抽了两下,原本他并只是心有疑惑,但听到余木的辩解以后,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心道:“这怕不是个榆木,是个傻子吧……”
“嘿嘿,那当然,这可是我师傅给我起的名字!”余木得意的应答着,殊不知已经被那溜走的师傅坑了个透彻。
“哦?哈哈,我看道友背负……”张雍把目光投到余木的身后,看到只有半卷残破的皮革以后,笑容一僵,生硬的说道:“背负神,神异的卷轴,腰系……”
他再次把目光投到余木腰间,看到那个不起眼的道钟以后,嘴角又是一抽,艰难的说道:“腰系,非凡的道钟……”
蓦地,他的目光微不可闻的一变,但很快就隐藏了下去,依旧不露痕迹的笑道:“一看便是天纵之才,想必也是师承如雷贯耳的大道宗门吧!”
只要是个正常人,细看余木腰间的那口道钟,都能感受到它的不凡之处,那是一股古老洪荒的气息,扑面而来。
“哪里哪里,只是个不知名的小道观而已。”余木摇了摇头,抬起手臂,伸出食指,摇指东方的天空。
“东方……”张雍神色一沉,顺着余木的指尖往东看,只见一轮皓日高挂当空,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光辉,照亮整个天地,其内,似乎有无穷无尽的道蕴。
“如果是来自那里,纵使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动惹啊……”张雍心中凝重,小心翼翼的问道:“道友难道是从那东边的仙山洞府,皓日洞天而来?”
“恩?什么洞天?”余木不明所以,扬起脸看了一眼自己所指的方向,这才恍然大悟,满是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啊,指高了。”
说着,他把自己的手指往下移了移,再移了移,直到准确无误的指到那山头的一隅之地以后,才呵呵笑道:“我是从那山旮旯的道观里出来的。”
张雍站在原地,呆愣的看着余木所指的山头,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道友?你没事吧?”余木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张雍回过神来,只见一张大手在自己的面前晃来晃去。
“我,我没事……”张雍极力使自己保持平静,内心早已波涛汹涌,阴恻恻的问道:“道友,既然如此,你师父没有告诉过你,一个人没势力没修为出来闯天下,是很危险的吗?”
“没有啊,师傅临走前传我一革一钟一神通,说是可以无敌于天下。”余木不以为然的说道。
“无敌于天下?可笑可笑,不过是个山野村夫,夜郎自大罢了,这天地间,还没有人敢称无敌呢!”张雍嘴角挂着一抹不屑,冷笑道:“说吧,你修到三清境的第几清了,竟然有如此大的口气。”
“三清境?”余木一怔,自他三岁修道以来已经过去十四载了,却还呆在太初境,丝毫没有要突破的迹象,至于后面的境界,他便也没有听老道士提起过,此刻指着自己的鼻子,咧嘴道:“不知我这眉清目秀,算是三清境的第几清啊?”
“眉清目秀……眉清目秀……”张雍浑低头,身止不住的颤抖着,额头上已是青筋暴起。
“你耍我呢是吧!”猛然间,他抬起头来,眸中的笑意不在,尽数化为狠辣,暴喝道:“我让你眉清目秀!”
说话时,张雍已右手探出,直取余木腰间的小钟,而同一时间,他背后的长剑亦是剧烈的颤动起来,要在神韵催动下,破空而出。
余木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完全没有想到原本满脸堆笑的张雍会杀机乍起。
寒芒闪烁,余木急忙后仰,可长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让他不敢动弹,否则,剑刃便会划破他的喉咙。
张雍目光阴郁,冷哼一声,说道:“小子,你不是无敌于天下吗?你不是眉清目秀吗?接着秀啊!”
“张道友,我……”余木欲哭无泪,刚要开口解释一番,却听见耳畔传来一声闷响,似有什么极重的东西坠在了地上。
只见那张雍身子向右一晃,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涨红,再变得苍白,紧接着,就连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剑也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张雍龇牙咧嘴的蹲下身子,口中上接不接下气的说道:“疼疼疼疼疼……”
“张道友,你怎么回事啊?”余木被张雍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疼疼疼疼疼!”张雍闭着眼睛,一边指点着自己的右侧,一边冷汗直流,近乎哭泣般的哀求道:“余大哥,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知错了……”
余木带着疑惑与不解的目光望向张雍的右侧,才发现被张雍夺去的小钟竟然不知何时坠在了地上,不及一个巴掌大的小钟,此刻却仿佛化成了千万钧的大山,硬生生将地面砸出了七八道裂痕。
而张雍的右手,便很不巧的被砸在了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