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清秀,白云蔼蔼,而凌云阁掩隐在半山腰的翠林之中,依然平静如往昔。
凌云阁中,那后院的阁主厢房里,上官清一脚将地上的空酒壶踢出门去,转身看着屋里的几十个空酒缸,闷闷不乐。
这老酒鬼最近玩的有些闷骚了,似乎觉得少了唐云,辅子明,郭童这三个不肖徒弟,整日里光是喝酒也是没什么趣味,不禁幽幽长叹道:“我们这凌云阁阳盛阴衰,是不是该下山招些女弟子了呀。”
一个灰衣老人走进门来,侧头躲过那酒壶中飞溅出来的浊酒,第一眼就看见老酒鬼那副没事装深沉的样子,只觉得万分厌恶,没好气的摆手说道:“莫要乱扯这些鬼话,你这酒鬼叫我下山来到底想干吗?阁子里的丹药还在炉鼎中炼化呢,我可是赶着回去!”
上官清听了醉眼一亮,露出一副贱的微笑:“洛老处男,是不是又在阁子里偷偷炼春药了?最近看上了悠然镇哪一家的村姑呀?”
灰衣人闷哼了一声,愤然道:“屁话,当年我若是炼出来了能对付阿菊的春药,你这混蛋酒鬼哪里还有机会……”
上官清也是针锋相对的冷笑一声,啐了一口说:“要是阿菊用春药这种下三烂的东西就能搞定,她就不是我的阿菊了。你这个老不修,苦漠阁中明明有那么多漂亮女徒弟,你不去好好享受,整天就知道惦记着我的阿菊,简直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灰衣人被气得满脸通红,转身就要离开,却被上官清拉了回来,“唉,别忙着走啊,我正有些事情要和你商量一下。”
灰衣人甩开上官清的手臂,觉得这酒鬼今日的言行举止实在有些古怪,疑惑的问道:“你该不是被那唐小子买的假酒给喝傻了吧?”
上官清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说了出来:“那死鹦鹉下山之后玩得有些过头了,我终究有些放心不下……”
灰衣人把胡子一瞥,毫不在乎的说:“它爱怎么玩是它的事,我们不但管不着,就是想管也管不了,你就不怕惹恼了它,它连你一起拖下水玩一玩?”
上官清听着这话,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一想到那鹦鹉的行事风格和厉害手段,自己都觉得浑身毛骨悚然,他颤颤的说:“我和那死鸟相邻一起住了几十年,还是完全猜不透它下一刻到底想要干什么,我那三个没见过世面的呆徒弟,更不是它的对手了!”
灰衣人同意的点了点头,来回踱步思索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了点什么主意,突然停下来问道:“那慕容老匹夫呢,今日他怎么没来?”
上官清摸摸自己的唏嘘胡子,奸笑着说:“还不是家里的葡萄架倒了,陆恪下山接他那宝贝女儿去了,他倒是舍得让那小辣椒跟我那徒弟胡搅蛮缠,他老婆可舍不得。”
灰衣人摇了摇头:“只靠慕容紫和龙凌飞那点能耐,还是顶不了事,那剑冢的事情实在有些古怪。要不你去求阿菊把她那宝贝徒弟派去瞧瞧?不过话说回来,陆恪那个老匹夫机关算尽,这次只怕是把女儿给赔了。”
上官清似乎对唐云挖了紫云阁的墙脚这件事颇为得意,笑得双眼都快眯缝起来,说道:“罢了罢了,宇鹏那死鸟玩的游戏,大多都是有惊无险,剑冢这次,就看他们年轻人的造化了。”说完他眼见灰衣人又要走,连忙一把拉住:“对了,师兄啊,我还有个严肃认真的话题想和你探讨一下……”
灰衣人苦笑着看着这酒鬼师弟,满眼怀疑的问:“你这辈子有什么事算得上严肃认真的?”
上官清打量一下四周,悄悄凑到灰衣人的耳边窃窃私语:“你那春药若是出炉了,分我两粒如何?”
“滚!!”
一声怒喝,将后院子里的鸟儿惊得振翅而飞,震落了片片树叶。
一切又归复了平静悠然。
遥望天际,不知道是谁轻叹了一声:“徒儿们啊,一定要给为师坚强的挺住啊……挺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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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冢主厅中,血池仍然滚涌不息,石椅中的人沉静凝想。
唐云却仿佛忘记了这些危机,忘记了这地狱一般的血池,他一看见那白衣少女的柔弱身躯躺在怜心的怀中,只觉得脑中一片炸响,便急急忙忙的冲了上去。
郭童横手挡在了唐云面前,连忙解释道:“师兄,冰璃姑娘并无大恙,只是有些昏厥……”
“闪开!”唐云刚刚轻轻的推开了郭童,居然又被辅子明挡住了。
辅子明一脸肃然的对着他斥责道“你既然身为师兄,怎可自乱阵脚!你就不能冷静一点,你现在可是我们的最大战力了,若是连你也慌乱了,我们可就算完了。师兄,事情要分轻重缓急!冰璃只是……”一道黑光闪过,正准备开始长篇大论的辅子明只觉得眼前一晃,唐云已经到他身后去了。
唐云越是走近,心中越是沉重。他看看那眼睛哭得有些红肿的怜心,再低头愣愣地看着那沉睡不醒的白衣少女,恍然不觉之间捏紧了自己的拳头,只觉得指甲都掐到了手心里去,却是感觉不到痛,只因为他的心已经痛得有些麻木了。
怜心抬起头,眼神有些恍惚的低泣道“公子,姐姐她很不开心,但是怜心没有办法,一点办法也没有……”
唐云心中暗暗苦笑:难道我就有办法么,那时候我又在哪里呢……唐云,你真是冷静啊,你有闲心去挖那把青剑,却把冰璃扔在这里面对这非人非鬼,无心无情的杀神。你真是得意啊,你进来第一件事就是与那混蛋谈笑风生,却忘了先来确认一下她的安危。
他一边暗暗自我埋怨着,一边伸出手想要去轻抚少女那洁白的面颊,那手却还是凝滞在了空中,再也伸不出去了,耳中震响着曾经的誓言:“我唐云,修为低微,虽是无能,此生当以生命为誓言。决不叫冰璃挨了欺负,受了委屈。”
少女即使是沉睡不醒,那面上的凄苦和痛楚的神色,还是分明的映在了唐云的眼瞳中。这一瞬间,种种思绪在他脑海中飞速穿梭着,万般念头在他心中激烈碰撞着。
唐云只觉得,头脑中的一根弦,终于……绷断了。
“酆宏!”唐云回转身来,朝着那远处的杀神怒吼咆哮着,那狰狞的样子倒是将他周围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生死去来,棚头傀儡,一线断时,落落磊磊!”
远远的一个声音低沉的吟道,只见那一直安坐石椅中的人,用双臂缓缓撑着椅子扶手,起身离座。那腐朽的盔甲关节“嗑嗑”地摩擦响动,掉落下许多灰尘来。
“酆宏么,一千年前,这个名字就随着这身残躯一起被埋葬掉了啊。”
那个杀神轻声叹息着,终于撑着椅子站了起来。
“千年以来,我对来犯者都是斩尽杀绝,不论源由;屠戮殆尽,不问姓名。”
“你是千年以来,第一个让我产生滔天恨意的人!你,可是叫唐云?!”
杀神将手中的青剑直直平举,遥遥指向唐云,大声喝道:“唐云,我本看破生死,你却胆敢扰我杀心绝念!”
“我今日必杀你而后快!”
“酆宏!!”唐云只管叫喊着朝前走去,丝毫不惧那杀神的威势,他那一往无前的气势,倒真的是神魔无阻一般。
辅子明和郭童等人看着发飙的唐云那目眦欲裂的样子,一时之间搞不明白到底谁才像真正的杀神了。就连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路灵,也是怯怯的喊道:“唐,你这是怎么了,你可不要吓我们……”
杀神提剑,前跨了一步。
这一步,使得整个剑冢都震动摇晃起来,所有的血池宛如爆发一般喷涌起来。